一节课上完,顾清总算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两天的经历简直像噩梦一样可怖,让他虚浮在空中忐忑不安。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画室画画,而是去了竹园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娃儿,吃了没?”他爸的大嗓门很有穿透力。
顾清听着眼眶就有点泛红,他很憋屈,真的,从没这样难受过。
为什么他要遭遇这样的事。
但他为了不被他爸看出什么,吸了口气,然后清咳两声,“吃了,爸,我妈最近怎么样?”
“你别担心,娃儿,你妈现在有医院资助,用的是国外进口药,听医生说,半年就能没问题了,要是恢复得快三个月就能痊愈!”顾父话语里是轻松喜意。
顾清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还是去了画室画画,他心里太乱了,只有画画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宁静。
也只有画画,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现在时间还早,画室里并没有人,正好方便了顾清。
他没有任何灵感和想法,但手一握着画笔便开始动了起来。
随着画室里渐渐坐满了人,画的时候随心而作,不知过了多久,顾清定眼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画完了。
洁白的画纸上是通体黑色的怪物,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眼睛斗大如铜铃,四肢粗如树干,像地狱里最丑陋的魔鬼。
“诶,顾清,这画画得好啊。”刘芳是教国画的,自然对顾清这样的天才学生关注非常。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顾清的画有了感情,注入了灵魂,那画纸上的怪物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让人看着就害怕得起鸡皮疙瘩。
“刘老师。”顾清礼貌叫了一声。
“这画留着,正好给其他几个老不死的看看,不然老天天批你作画没感情,这回我看他们还能说什么!”刘芳性子直爽,不喜欢太追求完美,她就见不得系里那些人老抓着顾清空有画技没有感情这事儿来说。
“好,谢谢刘老师。”顾清放下画笔,他望着这幅画有些出神。
别说老师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画出了这样的画。
他其实偏爱明媚的少女、阳光的少年等正向的人物,很少会画这样阴暗的作品。
可今天,这样的作品还得到了老师的高度赞扬。
顾清只觉得糟糕透了,不妙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让他有些僵硬。
最后,他怎么离开画室的都忘了。
满脑子都是,他的画作竟然变得这样阴暗。
相由心生。
都怪陆燃,那个死变态。
想到这样是不对的,顾清第一次开始思考,到底怎样才能真正摆脱陆燃。
他自己和方媛家先不提,只说他妈的病。
他爸刚才说了,他妈最多半年就能没问题了,那时候,他就能够不再怕被威胁了。
毕竟,一条命比他的尊严和面子贵重多了。
至于方媛家,自己已经和方媛“分手”了,这样就牵连不到她家了。
而他自己,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最后的半年实习不算,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这样算来,最多只要半年,他就可以彻底摆脱陆燃了,当然,要是他能对自己早点失去兴趣就最好不过了。
在这半年里,他要好好攒钱,他欠了陆燃二十多万。
本来一潭死水的顾清分析清楚了自己的未来,一下就明朗起来了。
从寒门走出来的人性子都不会太脆弱,顾清更是坚韧不已,理智地分析清楚了方向,他的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不会一辈子被这样欺负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陆燃的短信便来了。
-过来
短短两个字,顾清却莫名读懂了,陆燃来了,还在早上送他的位置等他。
顾清不情不愿地过去了,刚进巷子就看见一辆黑色卡宴停在那儿。
陆燃还是坐在后座,只是司机变成了王乾。
“怎么样?这下够低调了吧?”陆燃很自然道。
有时候要在网上接单画画,顾清画过的豪车很多,每种车大概的价值还是知道的,因此并不觉得卡宴能比迈巴赫低调到哪里去,自然不想理他。
王助理总是个很贴心的人,见至少有一分钟没人答话,他立刻贴心道,“陆总,请问是回雾山吗?”
雾山是陆燃比较常待的别墅,也是顾清去过的。
“嗯。”陆燃的不高兴很少会直接浮现在脸上。
平日里公司五千万的订单被截了王乾都看不出来陆总的心情不好,可现在,仅仅是人不理他,他脸上就挂着“我很不高兴”的牌子,让他这个深受资本家剥削二十四小时都得待命的打工人看得稀奇不已。
到了雾山别墅区,一路上依旧没什么人,别墅也并不是紧挨着,一栋别墅类似于一个迷你小区,至少清静。
到了大厅,顾清见四下无人,王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有点害怕,他真的不想再做那档子事儿。
陆燃看出来了,故意逗他,“过来。”
顾清像要遭受酷刑一样,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前挪动。
穿着白裤子的顾清别有一番风味,走路的时候裤子不自觉地勾勒出臀部饱满的形状,布料紧紧贴着双腿,显得他的腿更加匀称。
本来只想逗人的陆燃差点又想将人就地正法了。
自从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人儿,陆燃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成了笑话。
不过只要人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意外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顾清快走到人面前时,突然被大力一拽,跌进了陆燃怀里。
随后他被人拽着上了楼,以为要面临酷刑的顾清在见到一间崭新的画室时,惊愣得差点忘了呼吸。
“怎么谢我?”陆燃笃定他会喜欢,而他这副呆呆的模样自然取悦了他。
“我不需要。”顾清面无表情道。
“啧,这里边儿全是进口的画具材料,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挺会气人。”陆燃拽着他的胳膊,有点儿不高兴。
顾清被拽得一抖,以为他要在这里做那事儿,心里不屑,果然,这人就没有正常的时候,满脑子只有那事儿。
“行了,我也不是只有做,你喜欢画画我是记得的,不管这画室你喜不喜欢都得给我装出喜欢的样子,懂了么?”陆燃掐着人下巴,一副不笑出来不放手的表情。
“懂了。”顾清下巴被掐得有点疼,但他没有挣扎,因为他发现,他越是挣扎,陆燃越是兴奋,索性平静下来。
陆燃轻哼一声,满脸不悦地离开了,只留下顾清一个人在这儿。
望着偌大的画室,和他平日里根本不敢看一眼的昂贵画具材料,要说不喜欢,那是假的。
然而想到准备这画室的人对自己做了什么,顾清也没办法喜欢得起来。
他在这儿待着说不定能减少那人想做那档子事儿的频率。
画室里不仅有画具材料,还有一套看着就金贵的沙发,甚至连座椅都像是艺术品,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布置在墙上和周围,看得出来,一定是找人精心设计的。
顾清坐在画板前,看着洁白的画纸,难得没了灵感。
手机上一条短信的到来让他难得有些紧迫感。
尊敬的画家:您好,国画印象比赛复赛距离截止时间还有十天,如过时未提交作品,将视为放弃比赛,请注意把握时间!
他不是有拖延症的人,平时交作业向来是第一个,可这一次,没有满意的作品让他很是无措,越是画不出满意的作品就越是没有灵感,像是进入了死循环。
正好现在没事儿,顾清也不想出去面对陆燃,索性在这儿准备自己的复赛作品——冯时泽。
画画的时候,顾清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直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他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敲门的是佣人,给他送饭来了。
顾清一看时间,已经八点了,这事儿也是凑巧了,陆燃刚回家就因为有事儿出去了,管家今儿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因此竟然没人知道他还在画室里。
等管家出来发现画室里有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顾清来了竟然还没吃饭。
然而顾清丝毫不在意这些,谢过佣人后便快速吃了饭,看着一地的冯时泽,他有些失望,没有一幅作品是让他满意的。
他把地上的纸一张张叠起来准备带走时,门开了。
“怎么样?满意么?”陆燃一回家便来了画室,本以为人肯定走了,没想到还在,本来今晚心情不好的他瞬间好了起来。
知道和他对着干没用的顾清顺从道,“嗯,谢谢。”
“这么久画了些什么呢?让我看看。”陆燃随手拿过他画的画,一看全是个陌生男人,脸瞬间黑了下来。
顾清不觉得自己画冯时泽有什么问题,他要看便让他看了。
“我给你准备画室是让你画其他男人的么?让你给我画个画推三阻四的,画别的男人就这么有劲儿?”今天陆燃本来想着和人在画室里好好处处的,没想到公司里那些老东西开始躁动了,让他不得不去敲打敲打,而且回来就看到他的人在惦记别的男人。
“这是我参加比赛用的。”顾清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每次发火都让他感到疑惑。
“参加什么破比赛非得画他?你画我不成吗?”陆燃气极。
“国画印象比赛。”顾清试图和他讲道理,“这是早就定好的,画他容易些。”
一听比赛名字,陆燃稍微冷静了些,骂了自家办的比赛也毫不在意,只问道,“我说了,画我不行吗?”
“我也说了,这是早就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