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这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醒来后没见到裴闻。他慢悠悠地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做了一杯手冲。
茶几上放置着昨日购买的窗花和彩灯。他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将窗花取出来比对花纹和字样,确认左右张贴顺序。
商家赠送了透明无痕胶布,祁玉撕下来贴在窗花背面,然后走到客厅的窗前,上下左右比对了一番,最终敲定好距离贴上左侧。到了右侧,他怕贴得不对称,这会儿裴闻不在家,没人帮忙招呼,所以就拿了尺子量好距离,才顺利贴好右侧。
大红的窗花格外有节日的氛围,祁玉如法炮制,又将两个卧室贴上窗花。
挂彩灯是祁玉家乡的风俗,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连祁玉父亲那样古板考究的学者也不能免俗,会到处去搜罗漂亮的彩灯。
祁玉搬了一把板凳来到阳台,挂彩灯他是有丰富经验的。他用布擦拭干净墙面上的瓷砖,选定好位置贴上无痕挂钩。没多大会儿功夫,彩灯便挂好了。
祁玉站在客厅的沙发前,单手掐腰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套原本只有黑白灰三色的房子,如今已经焕然一新,退去清冷单一的色调变得愈发多彩亮丽。
点滴的改变积聚成为质变,房子有了家的氛围感。祁玉拿起手机,各种找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他窝在沙发上看拍摄的照片,打算发给裴闻看看,顺便问下裴闻去哪了。
屋内的光线微暗,祁玉编辑图片调整了亮度。若是把平安、喜乐的窗花换成囍字,房间布置得就像一间喜气洋洋的婚房。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萦绕在祁玉心头,莫名让他脸颊燥热,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他保存了图片,却没有继续发给裴闻,怕裴闻也会产生跟他同样的联想。
手机界面停留在与裴闻的对话框上。这几天他们总是黏在一起没有用手机发过消息,祁玉到现在才发现裴闻换了头像。
原来全黑的头像换成了黑夜里亮起的一缕灯光。
祁玉点开图片不断放大,图片拍得很模糊,隐约能辨别出一扇窗户,一盏灯和灯下模糊不清的人影。
祁玉保存了图片在手机里,退出来后发现裴闻还改了个人签名:万家灯火,有我一盏。
祁玉看完签名,再回头去看头像照片,然后他穿着拖鞋一路小跑到楼下,从楼下的角度仰头往上拍照。
虽然是白天拍的照片,但是从两张图片的对比中还是能看出来是同一个角度拍摄。
祁玉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怀揣着这份珍贵的感情,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这一刻,他没有被巨大的幸福感笼罩,反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因为这份感情太美好了,所以他害怕会失去。
祁玉给裴闻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裴闻回复:有工作要处理。晚上回去。
祁玉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到下午两点,有人敲门。祁玉打开门,外面站着一名穿着工装的师傅。
“您好,我们是为您配送沙发的。请问您是裴先生吗?”
祁玉探头看向外面,包裹严实的沙发此时正停靠在楼梯上。
“我不是。不过没关系,你们送进来吧。”祁玉说道,打开门让师傅们送货进来。
两个师傅搬起沙发小心地送进客厅里,然后开始拆外包装,组装沙发。里面装的正是祁玉昨天看中的那款电动沙发。
祁玉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看着安装师傅们忙活。沙发半个小时就装好了,师傅们清理了垃圾,并按照顾客下单要求回收了旧沙发。等他们人走了,祁玉拍了张沙发的效果图发给裴闻,“新沙发到了。”
裴闻并未及时回复。祁玉也没再继续等。他睡了个午觉,天色渐暗时才醒。裴闻还没回来,也没有回复消息。
他无聊的在房里转了一圈。
实在无事可做了,他拉上窗帘,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打开电视。
刚刚选好要看的电影,门外就响起指纹解锁的声音。
房里没开灯,裴闻带着满身寒气走进来,站在门口换了拖鞋。
“你回来啦。”祁玉跟他打招呼。
“嗯。”裴闻冷冷地应了一声。
祁玉又道,“我选了一部电影,要不要一起看。”
裴闻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沉着脸朝祁玉走去。
祁玉拍拍身侧的位置,“这个沙发好软好舒服,你躺下试试。”
裴闻沉默地在沙发上坐好,“换部片子吧。我有个片子想跟你一起看。”
祁玉很尊重裴闻的意见,身体贴过来抱住裴闻的胳膊问他,“什么题材的?”
“你会喜欢的。”裴闻声音沉沉,听不出他的情绪。
裴闻掏出手机,选好影片后投影在电视屏幕上。
大屏幕上的帷幕缓缓拉开,话剧演员陆续登场。
祁玉原本抱住裴闻的胳膊渐渐变得僵硬,想要从男人的臂弯中抽离出来,却被裴闻一把摁住。头顶上传来男人冰冷到刺骨的声音,“喜欢吗?”
昏暗的客厅里,祁玉的脸色惨白如鬼。这是他参演的话剧《孔子》的高清现场录制视频。他踱着四方步气场十足的出场,整个人散发着高贵的气息。剧中的扮相完美的突出了他的优点,清瘦的身形让他愈发飘逸脱尘。
大学四年,祁玉除了读书以外,只参演了几部话剧。话剧演员曝光度太少,也因此导致很少有人认得他。他凭借《孔子》这部话剧拿过奖,他曾引以为傲。
而现在,这份曾经的骄傲让他的心坠入谷底。
他清晰得感觉到握着他手腕的大手在用力,捏得他很疼。
他羞愧又难过的开口,“裴闻。你弄疼我了。”
裴闻松开手。祁玉趁机想坐起来,却被裴闻按住身体不许他动弹,“坐好。陪我看完。”裴闻的声音冷漠至极。
祁玉咽了口唾沫,重回沙发上坐好。他再也没了享受新沙发的舒适感觉,整个身体紧紧地绷着。
整部话剧两个小时。话剧老师们声情并茂,完美演绎了整个故事。可祁玉却没有心思欣赏。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演员们在台前鞠躬致谢,落幕。
裴闻按了暂停键,转头看向祁玉。眼前的人不再是印象中的笨蛋美人,可怜可爱又自卑需要他拯救的小可怜,而是一名演技高超的演员。高考以612分的超高文化分入学电影学院,在校四年参演多部大型话剧演出,获得不少奖项。表演学老师在他的毕业推荐上写评语:天生的演员。
甚至在看到这些视频资料前,裴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了。
他的手伸向祁玉的脖子,低声喃喃道,“你怎么敢的?”
那只手尚未收紧,祁玉就感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闻的手只是稍微用力,祁玉便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他抓住裴闻的手腕,整张脸憋得通红,可怜的望向裴闻。
只一瞬,裴闻卸了力道。
“咳咳咳……”咳嗽过后,祁玉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尽管他无法控制的身体打颤,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裴闻会弄死他。
那种阴森的气息弥漫在他周围。他的泪腺跟失控了一般,眼泪扑簌簌落下,滴落在裴闻的手背上。
裴闻绷紧脸,手背被滚烫的泪砸过后,心脏位置忍不住的酸涩起来。然而,裴闻却无法因此动容。毕竟这样好的演技,恐怕都能进入电影学院的教科书了。
“对不起。”祁玉道着歉,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
祁玉知道自己有且仅有一次解释的机会。如果裴闻愿意原谅他,那么他们就还有可能继续在一起。
他打算将一切全盘托出。
然而不等他开口,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寂静。裴闻放下祁玉去接电话,来电话的人是裴老爷子的医生。
对方的声音焦急万分,“大少爷。老裴总晕倒了。您快到医院来吧,情况非常危急。”
“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裴闻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祁玉一眼,语气冷漠,“在家等我。”
祁玉畏惧地点点头。裴闻随手拿了件外套出门。祁玉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祁玉的大脑混混沌沌的,以为是裴闻回来了,起身直接打开了房门,却忘了裴闻是有录入指纹的,根本不需要敲门。
来人是艾助和陈定安。两人没有多余的废话,“拿上你的证件,现在就走。”
“去哪里?”
“出国。”这两个字是陈定安说的。
祁玉摇头拒绝,“我必须等裴闻回来,我要跟他解释清楚。”
艾助当即变脸。这怎么使得。一旦事情败露,那么大少爷和老裴总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加恶劣,他们所有人都要因此被裴闻记恨上。这个结果他们全部承担不起。
艾助痛骂祁玉,“你疯了!你要让大家一起死是不是。你以为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几句解释就能获得原谅吗?”
祁玉失控地朝他怒吼,“你也知道这样做不对。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逼我这么做!到底是谁先疯了!我不走。”
下一秒,陈定安一个手刀准确地敲在祁玉的颈动脉上。祁玉晕了过去。
陈定安对艾助道,“没时间了。你进去拿东西。记得戴手套,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上,伪造成他仓促出逃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