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小家之后，时序的生活逐渐丰满了起来，他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江一这朵好看的小花不断飞舞，心甘情愿。

他其实还有死的想法，但没办法，江一还太小了，想死也得等他会做饭，会照顾自己了再说。

拉开窗帘，几束日光照射过来，晃得他用手挡了挡日光，今日是个大晴天，白云飘飘。

身后传来温热的触感，时序一转头，发现是江一，小肉手将他抱得很紧，这些日子以来，小家伙对自己越来越依赖。

只要离开的小家伙的视线超过半小时，他就会哭，无声地哭。

发现这点之后，时序再也不敢离开他的视线超过半小时以上。

他发现这个小男孩慢慢变了，从以前的不爱哭，到现在只要他长期不在身边就会抹眼泪。

时序蹲下身来回抱住他，抱着他拉开衣柜门：“小崽有没有想穿的衣服，哥哥带你去拍全家福。”

江一的目光在衣柜中流连，抬起小手指值了一套黄色的衣服。

时序起身将衣服拿下来，给他脱完再换上衣服，黄色小短袖上有小黄鸭图案，下身是一条灰色小短裤，小男孩长相精致，乖乖不动弹。

时序庆幸地想，还好当时江父江母留下了这些东西，不然，他就只能带着小崽睡大街桥洞。

他要感谢江父江母，给他留下了这个可以避雨的房子，以及这个宝贝。

江一，一一，时序想了想：“以后也可以叫你幺幺。”

前些天出门买菜，大人们都这样叫自己的孩子。他在学，如何照顾好一个孩子。

他是哥哥，比他大，理应付出和牺牲更多。

小崽用尽全力回应他，蹭着他的下巴，时序牵着他温热的小手出门。

老小区，绿化十分好，这个时间点，大人们在送孩子上幼儿园，孩子们一个两个都没睡醒，一个不注意，兄弟俩前面冷不防摔下去一个小男孩，头破了，流出瘆人的血。

小男孩哇哇大哭特哭起来，怎么都收不住，他的爸爸妈妈一看这架势两人同时将他抱起来哄，心疼急了。

“小崽你看见了吧，摔跤可疼了，你走路一定要看路知道吗？”时序紧了紧他的手，心中后怕。

却不曾想，小崽下一秒就摔了！和那小孩摔在同一个位置，时序定睛一看，原来有个小木桩子！

江一比较幸运，没摔倒木头桩子上。他小小的眼中看见了一双有力的手，那双手将他从地上捞起来。

然后将他抱在怀里：“小崽，你吓死哥了。”

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保护，江一也有哥哥。他会永远记得，两岁这年，扶他起来的手是哥哥的。

今天周一，照相馆人不多，只有一组家庭在前面排着，时序和江一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等。

江一窝在他哥怀中打量那家人，他们家人好多啊，足足有接近二十个，有说有笑，可热闹了，老人站两侧，中间围着一个众星捧月的小女孩，她们叫她“月月。”

她的名字好美，像明月一样。

他们终于走了，轮到了他和他哥。

时序整理好了自己衣服，又整理了江一的衣服，这才抱着他椅子上，将他抱在膝盖中，两手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抵在他发顶上：“崽，我们笑一笑。”

两人都露出了最开心纯真的笑。

摄像小哥举着摄像机，以极快的速度按了快门：“茄子！”

别人拍全家福都是一家三口甚至更多，但他们不是，他们只有彼此。

摄像小哥用怜悯口吻问为什么只有两个人，时序回答说他们家就是两个人。照片洗好了，摄像小哥送了他一些小照片，时序小心翼翼揣进兜里，掏出五十块钱结账。

那张崭新的照片七寸，画面上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像两只小虫子。

时序将照片放回包中，江一握住他哥的手越来越紧，时序将人一把抱起来，日头接近中午，他忽然想起家里的奶粉快喝完了。

全家福拍完后，这小家伙好像越来越喜欢粘着他了，恨不得时刻挂在他的身上。

这其实不是时序第一次拍全家福，更小的时候，他还拍过一次，不过是在福利院，院长奶奶拍的，他和十多个小孩挤一起。

院长妈妈说，拍完这张全家福，咋们以后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大家要和谐相处。

这句话硬生生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现在他和小崽也拍了全家福，他们两个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有小崽的地方，就是家。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时序忘记带伞，躲着太阳往阴凉处走，江一拉扯他的衣袖轻轻喊：“哥哥。”

时序顺着小孩的目光看过去，这小家伙原来是被糖葫芦吸引了视线，又大又红的糖葫芦在日光下闪光。

时序问多少钱，老板说五块，时序给了钱，挑了串卖相好的拿了下来，撕开包装纸，塞进江一怀里。

江一乖乖拿起来，扑进他哥怀里。

他越来越需要他哥了，会保护他，还会给他买想吃的糖葫芦，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时候，江一总算彻底信任了他哥，尝试说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话，江一把糖葫芦递到哥哥嘴边。

意思是哥哥先吃。

大太阳的照射下，糖葫芦外衣上的糖开始融化，江一继续往他嘴边递：“哥，张大嘴嘴，啊——”

时序在犹豫，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这串糖葫芦一起融化，暖洋洋，热乎乎的。

木签子上只有三颗糖葫芦，小崽第一口就给了自己。

他的小崽，最先想到的是他。

别的小孩巴不得自己全部吃掉，而小崽却忍住了诱惑，不贪嘴留给他。

时序咬下一颗，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糖葫芦很好吃，特别甜，只有一点点酸。

嚼着嚼着，时序的眼眶一酸，他明白自己必须做出一些割舍。

江一依赖他，他更依赖江一。

母婴店里摆放着各种奶粉牌子，琳琅满目，时序看不懂，售货员小姐姐看热心介绍起来。货架上最贵的一款奶粉是启赋，409一罐，时序眼都不眨买了四罐，结账时付了1636。

江一越来越依赖他哥。

要他哥陪他玩，要他哥给他讲故事，要他哥陪他上厕所，要他哥亲亲，抱抱……

孩子有了足够的陪伴，变得十分活泼。

大太阳天，时序给他弟洗澡，他弟弟一个劲把泡沫往他哥脸上抹去，用软乎乎的小手给他哥抹上白胡子，窝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我干了坏事，哥哥怎么不生气？”江一睁着一双大眼睛。

时序温柔地举起莲蓬头将两人身上的泡沫冲去：“哥哥永远不会生小崽的气。”

“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

时序承诺完，小江一似乎对此保持质疑，非要扯着他的手拉钩，动画片里都是这么演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时序说好！

两人的生活一直平淡地过下去，时序不是没出去找过工作，但别人总嫌弃他太小，恶狠狠说不招童工，想害人直说。

而小崽又太小，久而久之他也放弃的出去工作的念头，呆在家里陪小崽。可那些钱总是要花光的，不能只出不进“小崽，假如有一天，哥哥要很晚很晚才回家，你会哭吗？”

怀里的小崽闻言就愣了，往他哥脸上印上一吻，抱上去：“不会，哥哥不会让我哭。”

时序没有说话，将他紧紧抱住。

二月十四，这天情人节，芳阿姨来了，端着一大碟子蛋糕，“小时啊，阿姨家儿媳今天过生日，买了一个大蛋糕，我端过来给你一起尝尝。”

“谢谢芳姨。”

芳姨看着大孩子抱着小孩子的场景，一脸忧愁，心里也跟着柔软“小时，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阿姨啊给你留意了下黎城的福利院，你要不将弟弟送进去，你也轻松些。”

“不！”时序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才舍不得将小崽送去那种地方，他也在福利院待过，那里的孩子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且吃得不好，他不可能将小崽送去！

芳姨见时序态度强硬，说出了另一条路子，“小时，要不你去学个手艺吧，我有个亲戚路子多，但你还太小了，这样，等你长到十岁，我就将你引荐过去。”

时序答应了这个提议，给芳姨道谢。

真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好了，可是一旦他长到十岁，也就意味着要远离小崽。

这一刻，他又不想长大了。

时间啊，再慢些，再慢些吧，他想一直呆在小崽身边。

蛋糕散发出诱人的甜腻味道，不禁让人食指大动，时序将小崽抱在腿上，看着他吃。

小家伙吃得满嘴都是奶油，腮帮子鼓鼓的。时序开心笑了，时不时说一句慢点吃。

等小崽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时序才开始吃他剩下的，蛋糕很甜，上面留着一颗鲜红的草莓，江一朝他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一趴在他怀里说明天还想吃草莓蛋糕。

时序抱着他沉默了许久说对不起。

两年时光一晃而过，这一年，时序十岁，江一四岁。

家里的存款告急，而小崽已经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

这两年，是时序人生中最美好的两年，有小崽陪在身边，他的心理情况好了太多太多。

与世界隔着的那层膜被小崽的一声声哥哥慢慢捅破，他又重新的，再一次的，与世界建立了联系。

阳光照在他身上，暖的，水流过他的指尖，凉的。小崽的脸，软的。

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正在被这个可爱鲜活的小家伙一点点治愈。

小崽越来越爱笑，越来越好动了，他离开一会就会和他闹脾气，要和他理论，要等时序好好哄才会原谅。

长相精致的小男孩站在阳光下，唇红齿白，小脑袋圆溜溜的，头发乌黑油亮，像小天使。

小天使长着两个小翅膀，飞扑进他哥怀里，要抱抱。

时序将他一把抱起，已经十分吃力：“小崽已经是大孩子了，要自己走路，不能总让大人抱。”

小男孩不断摇头：“哥哥才不是大人，就要抱嘛。”

时序紧紧抱住他，抿着唇，眼泪一滴滴滑落，大颗大颗掉在地板上，砸得四分五裂。

“小崽乖，以后我都不在，你坚强一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