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咚咚咚地砸着窗户,水汽从缝隙渗进,窗帘被吹的不停飘动。宋繁盖着薄毯,和白盛年窝在沙发上,“盛年哥哥,你看学校论坛了吗?”他把毯子裹的更紧,凑到白盛年耳边悄声说道:“我们学校又有新瓜了。”
手机界面上,是属于P大学生自己的内部论坛,半个小时前新发的帖子被顶上前,几千条热议评论,标题简要地写着:惊!P大某位携毒的付姓女子,害我得病,各位同学万万小心。
底下跟着点赞量最高的评论:我们学校姓付的女的没几个吧,我就认识一个得奖学金的学姐,但学姐人挺好的,也不差钱啊,应该不是她吧。
白盛年粗略扫过一眼,对这种恶意中伤的事没什么太大兴趣,他把宋繁揽到自己怀里:“少看点。”
“我没想看的,这瓜条还是那些朋友发给我的,和你在一起后,我都多长时间不上论坛了。”宋繁往他怀里钻着,白盛年身上总是热热的,和个大暖炉一样,他找个好位置,满意地蹭蹭他的耳角:“知道啦,你不喜欢我就不看了。”
“对了,盛年哥哥,伯父和齐氏的生意最近又撞到一起了吗?”宋繁原以为白盛年是齐知远有矛盾,但看见温宴后,他才明白,可能是齐氏的问题。
“父亲没说。”白盛年停顿,牵起宋繁的手,二人十指相扣:“不关我们的事。”
宋繁点点头,趴在他怀里很快睡着了,白盛年看了眼手机,在宋繁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等雨停我们就离开。”
……
王二穿着破旧的黑色雨衣,站在自家后院,雨水顺着宽大帽檐滴落,在他的脚边形成暗红色的水洼。
“王二,你在干什么?”
“我?出货啊,人家老板都着急了,你忙着求神拜佛,一点手都不动,这种脏活肯定要我来干啊。”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王二惨白的脸,面前半人高的石台,一只羊躺在上面,肚子被向两侧刨开,露出里面的各个器官。
王二手起刀落,完整地剥出一个鲜活的肾脏,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到雨棚下,提前准备好的冷箱。
“你过来干什么?”
“出大事了呗,明天有人来检查,不知道被哪个丧良心举报的,那么多货,被发现了怎么办。”赵村长躲到雨棚下,和七八个冷箱呆在一起,打火机咔嚓声响起,他接连吐了好几个烟圈:“居然有人敢断我财路,胆子大的很,真是嫌命长了。”
“天上掉不下来三层小楼,财路还得靠自己,再说了,干医院的那个老板不在这吗,你去找他帮忙呗。”王二重新举起刀,与还在喘气、转动的羊眼对视,“看什么看,再看给你眼睛挖出来。”说完他神经质地笑了笑:“你家那个疯婆娘管住,明天别让她出来瞎说,还有神庙后头那些,派人守着点,出了事我们都得进去吃牢饭。”
……
“诶哟兄弟,你可算醒了,昨天真是吓我一跳啊。”
张若京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对着自己,他顿时回想到昨天那副恐怖的画面,胃腔一阵痉挛,他干呕出声,却只吐出几口带着胆汁苦味的口水。
床旁的男生再次被吓到,什么情况?他早上特意洗的头,没味啊,但该说不说,今天他的头确实不怎么痒了。
张若京从床上爬起,却被被子绊倒,扑通一声跌到地板上,又迅速爬起,跑到衣柜旁收拾行李,“我要下山,我要回家,我要……”他的嘴里一直重复这句话,表情惊恐,像是被鬼撵一样。
“走不了啦,哥们,早上9点左右,恰好赶上雨停,最后一批游客离开了,就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的同学也是。”男生的话里多了几分怨气:“要不是为了照顾你,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到家了。”
男生摊摊手,指了指窗外:“你看,雨又下起来了。”
张若京愣在原地,什么叫走不了?自己睡觉时……都怪他!要不是他昨天要自己帮忙,他也不会晕过去!
“楼上怎么吵起来了?外面怎么也是。”雾南虞把喝光的牛奶杯子放到桌上,舔了舔唇角的奶沫:“好像是赵村长。”
村子的主路上,赵村长和王二叔穿着雨衣,对面站着两位穿绿制服的男子,还有一位女子,她衣着干净整洁,拎着名牌包包。
“二位检查员,你看我都带你们逛了一大圈了,真是没有她……她的儿子啊。”赵村长拿出一盒烟,递过去却被推回来,他笑呵呵地赔笑:“别说是她儿子,我们这就连孩子都没几个。”
“你们放屁!我给孩子戴的定位手表上都写着,他是从学校被人带走的,拐来拐去最后到了你们村。”女子指着他们,尖着嗓子大喊:“你们这群刁民,把我的宝贝藏哪去了!”
赵村长和王二对视,前者用更大的声音解释:“污蔑啊,妥妥的污蔑,你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说话要讲证据嘛,你怀疑我们把儿子拐走了,但也带你挨家挨户找了,就差茅坑没掏,结果连根毛都没发现,你那手表是不是有问题啊。”
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向大地,脆弱的伞杆发出痛苦的悲鸣,检查员不耐烦地跺了跺裤腿上崩的泥点,赵村长低头哈腰,其他村民都透过窗户,面无表情地看向这番闹剧。
女子气的发抖:“你们村子这么大,谁说一定要藏家里了!就你们村这么偏僻,鸟不拉屎的地方,家家都盖三层小楼,从哪来的钱?还不是拐的孩子!”
“小姑娘,你说话注意些,我们又不是不让你找,我和老王都快70了,陪你走了一上午,一句怨言都没有,你这人不懂事累我们两个老人就算了,怎么还折腾检查员啊。”
“行了行了。”检查员看了眼手表,心里想着现在回去,还能赶上个晚上聚餐:“等哪天不下雨了,我再带两个人过来,去后山找找。”
见事情只能如此,女子捂着脸,眼泪从指缝嗖嗖地流出:“我就不该带他去医院检查,最近丢孩子的多,我的宝贝一定是被谁盯上了,那天我就该去接他放学。”
她说她儿子丢了。
赵村长说她疯了。
赵村长笑着摆手,让她赶快滚。
她说让他们整个村子等着。
窗户半开,雾南虞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楹,他听的不真切,但从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捕捉到了几个词语。
“噔噔噔”张若京从二楼飞奔下来,连拖鞋都没换,当着祁醉玉的面直接打开门冲出去,拦下几人,女子以为有转机,赵村长收起笑容,眼神阴冷地瞄向张若京。
“还有位置吗?我想要下山,你们能载我一程吗?我能付钱的,双倍。”
照顾张若京的男生紧随其后:“还有我还有我,我的同学早上就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副驾驶的检查员“啧”了一声,嫌弃地看了眼淋成落汤鸡的张若京:“我们就剩两个位置了。”
“正好正好,谢谢你们。”张若京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只要能带他离开,别说双倍,身上的家当都可以给他,他刚打开车门,就被人拎着衣服拖了回来,他以为是哪个过来抢位置的,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反倒是自己挨了重重一拳,跌到泥水坑中。
宋繁收回拳头:“张若京,你前女友叫什么名字来着?好你个凤凰男,和人分手就造谣是吧。”
张若京眼冒金星,他想站起来,却又被踹了一脚,密集的雨点打在身上,寒冷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打了个哆嗦:“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造什么谣了?”
在几人对骂时,车门悄悄被打开,女子红肿眼睛看向来人,是一张漂亮到令人窒息的面容。已经上车的男生正全神贯注地吃瓜,却因为他愣神几秒:“哥们,要上来挤挤吗?”
“不,我不走。”雾南虞微微摇着头,递给她一包纸巾,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只有车里的几人能听见:“姐姐,这里的神庙很灵,下次来你可以去求求。”
一阵剧烈的车轮摩擦声响起,张若京僵硬地回过头,车呢?不等他就走了?
宋繁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该。”
张若京脸上的肌肉扭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转过头恶狠狠看向罪魁祸首,因为白盛年替宋繁撑伞,身上连个雨点都没有,而他浑身都是脏污的泥水,偏偏宋繁还在看着他笑,就像是在看下水道随便就能碾死的臭虫,不,连臭虫都赶不上。
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张若京的双手紧握成拳,朝宋繁砸了过去。
……
夜晚,凌晨24:00
地上有人在走,一直在绕着他的床走,脚步声如同雨水漫过地板,雨靴走在上面,又拖着什么东西,沉重缓慢。
他知道不是齐知远,那会是谁?
张若京蜷缩在被窝里,眼皮死死地闭着,他在装睡,但很明显,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还在疯狂地抖动。
下雨天窗户关着,被子里闷热的很,再加上他白天淋了雨,可能有些发烧,热到张若京浑身往外冒汗,睡衣都被浸透了,他却连条缝都不敢扒开,直觉告诉他,千万……千万不能被外面的东西发现他还醒着。
“哒哒哒。”
玻璃珠在地板上跳动的声音响起,惊的张若京浑身一颤,他咬住牙关,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的均匀,但那声音越来越大,离他也越来越近,像是重锤不停敲击地板,震的他耳膜嗡嗡作响。
“哒哒哒哒哒。”
极度的恐惧下,张若京出现了幻觉,他感觉那东西好像就在自己耳边。
不对,就是自己脑袋里的声音,是自己的脑袋在跳啊。
与此同时,那道细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风从身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后背的被子被掀开,一具冰凉的躯体贴了上来,雨天独有的味道飘过,潮湿的腥臭。
两只生疮的手缠上他的腰,烂肉粘连着骨头,摇摇欲坠,冰冷刺骨的东西贴上张若京的脖子,清晰的两个字响起。
张若京被吓晕了。
再次醒来时,刚才的恐怖景象不复存在,张若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这里是哪?是梦?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尝试往外迈出一步,却被拦住。
是栏杆,上面锈迹斑斑。
陈旧的灰尘扑面而来,混着腐朽的霉味,直钻鼻腔,张若京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向栏杆外看去,这是,天台?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蚁虫泛滥的肮脏街道上的老鼠,趁着黑夜偷吃抛于垃圾堆的尸体。
没等他多想,身后的铁门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呀”声,张若京猛地转回头,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快速地向他靠近。
张若京被从天台推了下去。
“扑通。”张若京从梦中惊醒,枕头上全是冷汗,房间里安静的很,什么怪动静都没有,他喘着粗气,摸向枕头旁的手机,看到屏幕亮起,他终于能放下心,真是烧糊涂了。
被这么一吓,张若京彻底没有睡意,他靠着床头,手机屏幕上下滚动,评论已经增加到1万多条,他熟练地切小号,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点着。
半个小时过去,该做的事都做完,张若京的嘴角露出笑容,没人能发现是他,就连宋繁他们也只是怀疑,根本找不到证据。不过刚才出了那么多汗,有点渴了,下床去倒杯水,顺便再把药吃了。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他的小腿撞到了什么东西,嗯?张若京顺着屏幕光低头看去。
地上有一具尸体,恰好被他这么一踢,眼球从眼眶滚落,滚到了他的脚上。
地上的是他。
那自己是谁?
张若京想尖叫,但嗓子眼好像堵死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