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徵一进办公室，王可乐紧跟而来。

“唐队，餐厅周边商户监控我们拿回来了，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就是十一号包厢落地窗正面对的那一块儿，那是一个临江小公园，只有一条供行人行走的小路，有路灯，没有监控——哎，唐队！”

唐徵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市局发的笔记本和笔，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长腿一秒也没有停留地往外迈，在人影彻底消失之前，扯着嗓子给王可乐留了一句：“我去开会，晚会儿说！”

王可乐站在原地看着办公室的门拉开又被关上，一个人拿着报告资料风中凌乱，这个“晚会儿”，不出所料应该是下午了。

他感叹两声，叹了口气，把资料放唐徵桌子上，关上门回去了。

唐徵一口气爬到六楼，站在门口调整了下呼吸，才敲门进去。

市局各个领导基本都到了，一水的蓝白衬衫，沈局陪着省厅的还没来，唐徵拉开椅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笔记本和笔随手一放。

旁边的向北年见他额头汗津津的，好奇问：“你干什么去了？”

“去看现场了，刚回来。”唐徵把束起的衣袖解下来，回答道，“省厅来的谁啊？”

向北年环顾一周，凑过去悄悄说：“是上面办公室的新来的一位黄科长，完全不熟。”

唐徵正欲说些什么，会议室大门打开了，沈德明率先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会议室全体起立，沈德明乐呵呵地站在前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省厅办公室的黄明黄科长，特来市局进行工作指导，大家掌声欢迎！”

“哗哗哗——”

黄明看着跟沈德明年纪差不多，慈眉善目，沈德明话语刚落，便抬起双手微微下压，掌声登时停止，黄明环视一圈，缓缓开口：“各位好，我是黄明，很高兴来到咱们嘉江市局，今天主要是想和大家探讨一下近期嘉江市的公共安全工作的进展，大家不必拘谨，有什么就说什么，来，都坐都坐。”

唐徵和向北年一个对视，知道今天这会怕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并且还得挨批。

......

“你好，我是苏烟，你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了解什么情况。”

“你好，苏女士，请跟我来。”李继承拿着名单划掉一个，把名单递给老陈，自己领着人进了接待室。

老陈看看手里的名单，13个人，两个不在本地，上午已经来了三个，这是第四个，下午有三个能来，剩下的明天上午有两个能来，最后两个约在了明天下午。

他拿着玻璃杯，抿了一口茶水，盯着这份名单，站在徐世杰桌子前，跟他说：“明天就能问完了。”

徐世杰说：“但是时间拖得有点久啊，要不要问问约在明天下午的那两个人，让她们协调协调时间，尽快来一趟。”

老陈又吸溜了两口，琢磨了一下，说：“行，你和她们联系一下，唐队在开会，我估计会议结束他第一个问的就是这事。”

“好，我这就联系。”

“唐队呢唐队呢！”王可乐从楼梯上气喘吁吁地跑下来，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语气异常兴奋。

小许回他：“唐队还在开会，怎么了王哥？”

“明希内部的餐厅监控有大发现！就是这个！”王可乐说着，把手机上拍的监控截图递给他们。

老陈凑过去一看，第一张截图的是9月15日，夏华清出入明希餐厅，两天后，她再次出入餐厅。

“这是...”

王可乐兴奋地说：“昨天你们不是让我多关注案发之前一星期的监控吗？这就是！”

“怎么回事？怎么都围在这里？”

众人一回头，见正是会议刚刚结束的唐徵，旁边是跟他一起的向北年。

“唐队！”小滑头雀跃地迎上去，“有进展了！案发前两三天和前五天的时候，夏华清去过十一号包厢！”

唐徵一听，立刻把手里的东西甩给向北年，刚从会议室出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向北年只觉得手里一沉，旁边的人就没了影儿。

他扭头一看，三个人已经直奔监控室而去，只能原地大喊：“饭还吃不吃了！”

唐徵抬手往后一摆，消失在走廊尽头。

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向北年拿着唐徵的会议记录，看看徐世杰，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也不吃饭吗？”

徐世杰连忙摇头，收拾好东西就往食堂跑。

这边唐徵已经一头钻进了监控室 ，王可乐给他调出案发前一天的监控，他看完，问：“只有她自己？”

王可乐说：“是的。”

唐徵拿出早上在白静夜的协助下拍的卫生间天花板内的图片：“早上开会急，还没来及的跟你们说，十一号包厢卫生间的天花板打开之后，有一个不小的空间能够藏人，墙上有嵌入的固定器，这是图片。”

两人传看一下，顿时了然，四面墙，三面墙都嵌入有固定器，一个人躲在里面，需要三个固定器，三面墙，九个固定器。

王可乐一脸震惊：“唐队，你是说嫌疑人躲在这上面？”

不等唐徵回答，又再次看向监控屏幕：“如果这位夏女士是嫌疑人，那多受罪啊，那么小的地方，站在固定器上，而且看这固定器的数量，躲在里面的不只一个人？”

唐徵点头，说：“我们怀疑多人作案，不过现在先别看了，都中午了，先去吃饭。”

老陈倒是淡定许多，也说：“是啊，先吃饭吧，还有继承，刚接待那位苏女士，都没出来呢。”

说起这个，唐徵想起来昨天的那13个人，问：“人都询问过一遍了吗？”

“没呢。”老陈说，“今天上午刚来了四个。”

唐徵打开门，走出去之前说：“尽早排查完这13个人。”

“好。”

一上午忙的焦头烂额，唐徵回到办公室的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拿起水杯接了杯水，坐到椅子上喝了几口，才打开抽屉掏出个面包开始啃。

方威龙案的所有进展如同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他脑子里播放，夏华清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只是，唐徵依旧有一点不明白，十一号包厢卫生间天花板藏身空间里的固定器，如果是嫌疑人想办法镶嵌进去的，那餐厅的人为什么不知道？如果是餐厅装修遗留的工程问题，为什么没听餐厅里的人提起过？

还有他那天突如其来的预感，九月初那通没有结果的报警电话，刘志案的卢似月，甚至，白静夜，都由明希餐厅引出来。

这个明希餐厅什么来头？他们一直被案子牵着走，似乎从来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个餐厅。

想到什么，唐徵拿出了手机，翻开了之前向北年给他发的白静夜的背景资料，他一边看一边嚼着手里的面包。

白静夜，男，26岁，白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其父白誉在白静夜15岁时与妻子陆伊感情破裂，随后离婚，15岁的白静夜被送往英国...

唐徵看着，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缩小版的白静夜，在父母离婚后，没人要的小可怜，一个人孤零零地登上去往异国他乡的飞机，在别人都还在跟父母撒娇的年纪，只能独自生活。

他顿时有些可怜冒出来，爹不疼娘不爱的，怪不得老是半夜饿的出来找吃的。

往后就是一些集团的领导层变更，白誉离婚三年后，把集团给了自己的哥哥白檐管理，自己则跑去西班牙去了，而陆伊早已随着母亲移民了美国，之后再未回国。

白静夜21岁完成学业回国，他的伯父白檐把集团给他管理，自己则一门心事做起了自己学业研究，然而在去年，白檐因一场车祸离世。

白静夜在国内举目无亲。

唐徵又往后翻，无非是白静夜这些年怎样管理公司，或者是参加了什么什么大会，发表了什么什么讲话，他又上下看了一遍，丝毫没看出任何问题，这个人背景正常又干净。

手里的面包早就啃完了，唐徵喝完剩下半杯水，靠着椅背，枕着双臂阖眼沉思。

没等他安静两分钟，急促的敲门声如同早起的闹钟声，声声催得人神经紧绷。

唐徵额头青筋直跳，他揉揉眉心：“进来——别敲了——催命啊！”

李继承抱着询问记录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平常安安静静的小伙子，今天不知道是被王可乐同化了还是怎么的，嘴里的话跟火烧一样，一咕噜一咕噜的往外冒：“唐队，找到了！苏烟就是那个去方威龙公司闹得姑娘，她还有跟她一起的魏慧莉的联系方式，我们已经让她联系了，人马上就能来！并且，苏烟明确承认方威龙对她实施过猥亵，她拒绝了美容会所的赔偿，并报了警，但是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她没有放弃，一直和另一个同样被猥亵过的受害者魏慧莉一起去方威龙的公司闹，要求他亲自道歉赔偿，只不过也没有什么结果，今天她一听我们因为方威龙的事找她，大中午饭都没吃就来了。”

唐徵听完他的话，稍微降了点火气，点点头：“行，等人来了叫我，我听老陈说你还没吃午饭，赶紧去吃点儿，还有，给那位苏女士送点吃的，不能让人家来配合我们工作还饿着肚子回去。”

“好嘞！”李继承放下询问记录就要走。

唐徵看着门口敞亮的办公室，闭了一下眼，随后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嗓子：“给我关上门！”

“我忘了唐队。”李继承去而折返，傻笑着回来给唐徵关好门。

这傻小子。

唐徵终于得以喘口气，他再次调整好姿势，往后靠向椅背，刚一闭眼。

“噔噔蹬——”电话铃声疯狂响起！

唐徵：“......”

他认命地拿起手机，看也不看来电显示，闭着眼接通，语气仿佛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般的冷漠：“你好，哪位？”

“唐徵，是我，我这里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

唐徵猛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