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良久，谁也不曾移开视线。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清浅的笑意在喉咙压了半天终于从唇角溢出。
二人匆忙地移开眼睛，都闹了个大红脸。
周攸宁轻咳一声，“我……去取酒。”
桌上放着中间被破开却用红绳系在一起的葫芦瓢。解开上头系着的红绳，满上清酒。
“这是果子酒，度数不高，我特意选来做合卺酒的。”
说着，他将其中一只递给叶蓁蓁，二人各执一盏，中间牵系的红绳悬在空中，各自饮尽后，寓意二人此后余生白头偕老。
喝完合卺酒，他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了一把剪子，这是提前备下的，为的是行结发知礼。
他将剪子递给叶蓁蓁，叶蓁蓁从二人的发间分别分出一缕剪下，再用红绳系好，装进了木匣子里头。
周攸宁从她手中接过木匣攥了一会儿才收进了暗格里头。
一应事宜做完，他复又坐回叶蓁蓁身旁，如今转换了身份，二人倒是连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二人却异口同声开了口。
“你……”
“你……”
这般的默契将二人逗笑，方才的拘束紧张反而消散了些。
“你先说吧。”周攸宁先开口。
“你饿不饿？”
未曾想她说的竟是这事情，周攸宁心中一暖，“在席上吃了些东西，倒是不饿。”
“那便好。”叶蓁蓁点着头，心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想了，周攸宁又不是傻的，若真饿了，总会找些东西垫一垫。
“蓁蓁。”
手突然被牵住，叶蓁蓁没有挣脱，由着他牵着。
周攸宁吞咽了一下喉咙，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可最后只是溢出来一声。
“我好开心啊！”
是感叹，也是庆幸。
叶蓁蓁听得一愣，忍不住瞧过去，见得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半点没有掺假，字句真诚。
“嗯。”她轻声应和着。
“我们终于成亲了。”周攸宁握着手中素白纤细的手不住摩挲着，好似千辛万苦终于娶的心上人便永远不想松开。
“时辰不早了，先洗漱吧。”二人腻歪了好久，叶蓁蓁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怕他不舒服，便挣了挣手。
周攸宁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气，怕熏着她，只好松开人起身去叫水。
等一桶又一桶的热水抬进来，房间宽敞的紧，中间用屏风围了，里头放了一只极大的浴桶，两人共浴都绰绰有余。
“你先洗？”周攸宁看向坐在床边的叶蓁蓁，她今日劳累了一整日，是该好好洗洗松泛一下。
叶蓁蓁没有多推辞，点点头同意了。
只是方一进去，外衫尚未褪去，便想到屏风外头是周攸宁，动作一顿，双颊烧红一片。
屏风外头瞧不见里面情况，但是半晌没有水声响起来，周攸宁也明白了她的顾虑。
“可要我出去避避？”他稍抬高了些许音调。
“不……不必了。”叶蓁蓁结结巴巴地说道。
二人总归是夫妻，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终日扭扭捏捏反倒不美。
说服完自己，她才宽了衣裳，柔美的酮体触及正好的水温，整个人泡下去顿觉舒爽了些。
周攸宁背着身，只是听见撩水的动静耳廓便爬上了一片滴血的红，他吞咽了好几下喉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躁动。
好一会儿过去，叶蓁蓁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寝衣出来，乌黑的长发打湿柔顺地垂在身前，曼妙的身子在轻薄的衣料中显出些许轮廓。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终究是要习惯的，便直接出来了，“我去找人换些新水。”
周攸宁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忍不住，他强撑着转过身子，不敢正眼看她。
“不必！”
“？”
叶蓁蓁被他骤然放大的嗓音惊住，下一秒便看见侧对着她的那半边脸红的十分显眼。
“你……”她有些迟疑地说着。
周攸宁却跟受了多大的惊吓似的，三两步便躲到了屏风后头，“我用你洗过的便好。”
这下脸红的人变成了叶蓁蓁，她想要拦他，可唇瓣张合良久也没有吐出来半个字，只好做罢。
周攸宁这澡洗了好久，久到叶蓁蓁的头发都用帕子绞干了他才出来。
人看着精神了许多，可身上泛着凉气。
“水都凉了？你怎么也不说？”叶蓁蓁有些担心，横眉瞪他。
“没什么要紧的，这会儿天不冷。”周攸宁安抚了两句。
叶蓁蓁跟看傻子似的看他，这时正是秋日，秋风凉气逼人的紧，他却说不冷？
周攸宁心虚地垂了眼，不敢说话。
“我给你绞发？”他的头发也打湿了，这会儿低着头跟个淋湿了的小狗似的很是可怜。
“嗯。”他干脆利落地点头，能让她亲自为他绞发，自是再开心不过的。
叶蓁蓁平素也不怎么给人绞过头发，将周攸宁乌黑浓密的长发挽进掌心，用吸水的棉布帕子轻柔又生疏地擦拭着。
“力道如何？”怕弄疼了他，叶蓁蓁低声询问。
“很好。”
放了心，她认真地为他绞干头发。
周攸宁坐的端正，半点不敢乱动，等头发干了整个人的肌肉微微发酸。
趁叶蓁蓁放帕子的功夫，他悄然地松动了几下筋骨，脸上却没有半点酸痛的难过，反倒全是笑意。
“睡吧。”叶蓁蓁回来，见他还坐在镜前，出声招呼他。
“我们……”睡一张床？
叶蓁蓁不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扬眉，“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生怕她回过神来赶他出去，他连忙大跨步到了床边。
叶蓁蓁没有多想，正打算让位置好方便他进去，平常夫妻大多如此，妻子睡在外侧方便服侍丈夫，她前世同赵观学也是如此，倒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就让开位置来。
周攸宁滚动着喉咙，“你睡里面吧。”
叶蓁蓁有些意外，正打算问他，他却自己开口了，“我平日锻炼起的早，睡外头方便些。”
叶蓁蓁不疑有他，便自个儿睡了里头。
二人平躺在床上，各自盖了一床被子，今日累的很了，叶蓁蓁没有同他多说什么，本以为会不习惯身边睡着一个人，可也不知是习惯周攸宁的存在，还是太累了，她没花多少功夫便呼吸平缓地睡了过去。
周攸宁却有些睡不着了，他做梦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睡在他的身侧。
他动作很轻地侧身看着她的睡颜良久，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叫秋日的阳光晒得屋子亮堂堂的。
“姑娘他们还没醒？”青荷压低着声音问。
“没有呢，我刚刚偷眼瞧了，还睡着呢。”这是琥珀的声音。
“寻常这会儿早该醒了，再睡下去该误了敬茶的时辰了。”青荷有些着急。
叶蓁蓁便是这时候醒来的，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头压低的声音，她有些迷糊，睁眼想要起身，腰间却被什么桎梏了一般。
她有些理不清状况，垂眼一看发现一双大手拦在她的腰间，收的很紧，轻易动弹不得。
僵住的脑子想了半天，她这才记起来自己昨日已经成婚了，而身侧睡着的人是她的新婚夫君。
她的脸羞红，侧头看见一张俊逸的侧脸，轮廓清晰，长长的眼睫像一把扇子轻轻盖在脸上，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仿佛做了什么甜丝丝的梦一般。
她看得心氧，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纤长的睫毛。
周攸宁感觉眼睛痒痒的，眉心皱了皱，便要睁开眼。
叶蓁蓁有所察觉，立时便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有醒的样子。
外头的青荷等人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进来叫醒两位祖宗。
刚进门，便看见坐直身子的周攸宁半弓着身子，在她家姑娘眉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顿时停下来脚步，觉得这敬茶好像也不是那般重要了，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叶蓁蓁被眉心湿润轻柔的触感搞得一愣，眼睫轻轻一颤，只可惜周攸宁并未发觉。
偷亲的人自以为没被发现，在心里乐了一会儿，便起身更衣了，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他爹娘指定在等他们二人，他去传个消息，免得那头傻等。
叶蓁蓁等人走了才悄悄睁开眼睛，素白的指尖触及自己光洁的额头，那点湿润的触感叫她双颊滚烫，她忍不住抱住脸羞窘极了。
“姑爷。”
周攸宁轻轻颌首，“你家姑娘还睡着，不忙叫醒她。”
“可是敬茶……”青荷有些迟疑，这会儿已经晚了，若是再迟，怕是要惹周将军和夫人不快的。
“爹娘那边我自会去说，不妨事。”
得了准话，又能叫叶蓁蓁多睡会儿，青荷二人哪有不应的？立时便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叶蓁蓁听见外头的话顾不得害羞了，连忙出声示意自己醒了。
“周……”拿捏不好称呼，她顿了片刻还是换成了：“夫君，我醒了。”
周攸宁脑子一懵，突然被称呼了夫君，他这个被叫的反倒比叫人的还要害羞，紧张的步子都不会走了，颇有些同手同脚的意思。
“你……醒了。”这是一句废话，周攸宁说出口后便有些懊恼。
“可要用早膳？”
叶蓁蓁红着脸，一看外头的天光便知晓自己醒的迟了，自是不好意思再耽搁，“这便起了去敬茶吧。”
周攸宁很少反驳她，点头乖乖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