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架真的很脏。”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量他片刻,意味深长地总结道:“明白了。以后打扫卫生我还是躲远点。”
"那次我们以为他失踪了,"法兰接着吐槽,"结果发现他在图书室,穿着头巾,拿着小刷子清理书脊。"
“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西里斯摇头笑出声来。
"不需要想象,"伊莎贝尔露出个得意的笑,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张折着的纸,"我画下来了!"
纸上是一幅简笔画,画着一个戴头巾、表情严肃的小人,手持刷子站在书架前。尽管简单,但那股认真劲儿确实很‘利威尔’。
"伊莎贝尔!"利威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我告诉过你销毁那张画。"
"但它太珍贵了!"伊莎贝尔抗议,迅速将画塞回口袋,"这是艺术!是历史记录!"
"是你的死亡通知单,"利威尔瞪她一眼,嘴角却勾了勾。
西里斯坐在一旁看着,唇边的笑意没散,眼里却悄然泛起些别样的情绪。那种被接纳的实感,突然就一寸一寸,落了地,生了根。
“喂,西里斯。” 伊莎贝尔忽然转向他,笑得狡黠,“你有什么奇怪的习惯吗?大家都分享了,该你了吧?”
西里斯张了张嘴,罕见地有些迟疑:“我……我会收集石头。小时候开始的习惯,从来没改掉。”
“石头?” 伊莎贝尔睁大眼凑近,“什么样的石头?”
“形状奇特的,颜色特别的,”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光滑的黑色小石头,递给她, “比如这个,看着像一只鸟。”
伊莎贝尔接过去,小心地翻来覆去打量:“真的耶!像只乌鸦!头和翅膀都清清楚楚的!”
法兰也探过头来,摸了摸石面:“质地很特别……在哪捡的?”
"几年前在黑市上,"西里斯没等到意料中的调侃或挤兑,松了口气,话里多了几分兴致, “它看起来很孤独,被一堆亮闪闪的宝石挤在角落,没人愿意碰。所以我带走了它。”
"你给石头赋予感情?"利威尔挑眉仔细看他一眼,有点难以置信。
“听起来有点傻,对吧?” 西里斯轻笑一声,星光在他眼里轻晃,“但小时候,石头是我最好的朋友。它们不会离开,不会背叛,也不会要求我变成谁。它们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还会耐心听我说话。”
短暂的沉默随风拂过,伊莎贝尔将石头还给西里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温柔得不像那个总是跳脱的少女,
“……我懂,”她轻声开口,“我懂。”
利威尔目光落在他脸上,开口时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傻,恒定的东西很珍贵。”
法兰看了他们一眼,轻咳一声站起身,刻意轻快地带开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路上,夜风轻拂,吹散了炊烟与笑声的残响。伊莎贝尔落在西里斯身侧,小声问道,“你会害怕吗?壁外调查……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
西里斯偏过头,看见她眼里那点没怎么藏好的不安,叹了口气,轻轻揽过她。
“会,伊莎贝尔。害怕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望向远方那片沉寂无声的林海,“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即使恐惧仍然前行。而且这一次,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伊莎贝尔仰头看了看他,嘴角勾出一个很小、却很坚定的笑:“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回到宿舍后,四人各自准备休息。西里斯坐在床边,回顾着今天的种种。利威尔的测试,法兰和伊莎贝尔的试探,以及那些关于埃尔文计划的奇怪问题——所有这些都暗示着什么。
西里斯知道自己应该向埃尔文报告这些异常,但不知为何,他犹豫了,这种犹豫是危险的。这是任务,是职责,但他不想去找韩吉,至少今晚不想。他坐在这里,听着耳边细细簌簌的声响和断续的闲聊,感受着心脏一次次撞击胸骨,提醒他:你早就不只是西里斯了。
"在想什么?"
西里斯抬头,利威尔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身影被月光切割得干脆分明。
" 壁外调查的准备,” 他垂下眼帘,语气不动声色,“还有明天的训练。”
利威尔没有多问,将包裹放在他床上:"给你的。"
西里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包裹,眉梢挑了挑,“又一件礼物?”
"不是礼物,"利威尔纠正,"是装备。特制匕首的配套护套。能固定在大腿内侧,不容易被发现。"
西里斯打开包裹,果然是一个裁剪考究、皮革柔软的护套,设计贴身又隐蔽。他摩挲着微凉的皮革,神色一时复杂了几分。
"这...非常感谢,"他抬眼看着利威尔,"但为什么?"
利威尔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壁外危险重重。多一件武器,多一分生机。"他停顿了一下,说得更轻了些,"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这话分量不轻,却只说得像是例行叮嘱,但西里斯听得出那其中微妙的温度。他抬头望着对方的脸,眼底浮起一点晦暗不明的光。
"我会的,"他承诺道,"我们都会。"
利威尔点点头,转身离开,又停了下来:"西里斯。"
"嗯?"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谁是你真正的同伴。"
他没有看他,只是站在昏黄的灯光中低低说出这句话,像是告诉自己,也像是提醒对方。
西里斯心口骤然一紧。
那句话落下时,他莫名感到一丝凉意,下意识扣住了利威尔的手腕。
“利威尔,如果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
利威尔垂眸看着那只手,然后抬眼与他对视,眸色微沉,"每个人都有秘密,重要的是,当关键时刻到来,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轻轻挣开西里斯的手,留他独自握着被抽走的空落落的空气,半晌没动,脑海中只剩那句话在一遍遍回响。
“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听得出,那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随口的提醒。
利威尔在告诉他:他察觉了什么。而西里斯也知道,这三个人还有事瞒着自己。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的问题:当关键时刻到来,他会站在哪一边?
西里斯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洗漱的,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床上。伊莎贝尔的呼吸绵长均匀,法兰偶尔翻身时床板发出吱呀轻响。
他听着这些熟悉的动静,却想起那晚冲天的火光,想起母亲不甘的血泪,还有埃尔文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眼睛。
然后,他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与那三个人共同训练、生活、欢笑的时光,那种久违的,接近“家”的温暖。
最后,他想起利威尔递出匕首和护套时的眼神,复杂的、包含着信任与怀疑、关心与警惕的眼神。
像是在等一个还未说出口的选择
——她的,或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