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意料之中的暴起，让李乐一唇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秦麟的出手快得撕裂空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扣住李乐一的衣领，丝绸面料在他指间发出濒死的哀鸣，巨大的惯性让李乐一后背重重撞上那具冰冷的躯体，霎时间被清冽的木香气息完全包裹。
三米开外，新生代吸血鬼保持着扑食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当鎏金色的瞳孔锁定他时，那对引以为傲的獠牙还滑稽地悬在空气中，膝盖骨却已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水晶吊灯开始随着心跳的频率明灭，侍酒师们迅速化作流动的阴影退入墙帷。
整个宴会厅陷入死寂。
“解释。”
“主、主！是、是这血宠先……”
辩解声被无形的威压碾碎，年轻吸血鬼的颈动脉在苍白皮肤下剧烈搏动，如同被铁钳夹住的毒蛇般痉挛抽搐，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秦麟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始作俑者。
他不过离开片刻交代晚餐菜单，宴会厅就上演了这出闹剧。
“李乐一。”低沉的声音震动着相贴的脊背。
被点名者无辜地耸了耸肩，“他盯着你的专属血包打量了三分零六秒，你不管管吗？”
话音未落，李乐一便感受到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穿透全身。
“砰！”“砰！”……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炸开，三百一十四名吸血鬼齐刷刷单膝跪地，膝盖骨砸碎大理石的声音，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再敢觊觎者，死。”秦麟的声音像九幽的风，裹挟着千年不化的寒意。
“是！主！”整齐的应答声中带着战栗。
李乐一看着眼前的一幕，僵在原地。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我只是想试试你会不会……没让你这么玩啊！大哥！]
秦麟忽然低头，薄唇几乎贴上李乐一的耳廓，“满意了吗？”
李乐一看着满地抽搐的吸血鬼，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太满意，下次可不可以别殃及池鱼……他们又没……”
“可以。”
“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来。”
李乐一乖乖跟在秦麟身后，走向主位。
大厅内的温度终于回升，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之前发出警告的吸血鬼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揉着膝盖，低声抱怨，“都说了别去惹他，你当耳旁风啊你！”
“我的波棱盖儿……”旁边另一个吸血鬼痛苦地呻吟着，一瘸一拐地退到阴影里。
而引发骚动的新生代吸血鬼则被钉在原地，双腿跪地，全身颤抖，瞳孔收缩成针尖状，暴起的血管在惨白皮肤下蜿蜒。
中等血统的吸血鬼们，虽说并未被波及，但也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目光在李乐一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女吸血鬼可可的目光在秦麟和李乐一之间游移不定。
突然，她感到一道视线——李乐一正盯着她看。
原本乖巧坐在秦麟身边等晚餐的李乐一突然起身，快步朝她走来。
可可一脸惊慌，心里尖叫——别过来，别来害我呀！
“喂，疯女人，问你个事。”
“叫谁疯女人呢？”可可条件反射地拔高音量，随即惊恐地瞥向秦麟的方向，确认那位没注意这边，她才压低声音，“我叫可可！什么事？”
李乐一突然扭捏起来，“那个……我昨天晚上……没对你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吧？”
“你不记得啊？”可可挑眉。
“嗯，我醒来就看见你在扒我衣服……”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变小了。
可可嘴角抽了抽，“有你们什么事，在这听墙角，一边去！”
李乐一无语地看着吸血鬼们齐刷刷地腾出了两米地——在吸血鬼超常的听觉下，这距离根本形同虚设。
[两米？对他们来说跟贴耳说话有什么区别？]
主座上的秦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边的对话上。
李乐一视线回到可可身上。
可可突然凑近，红唇微启，“昨晚没对我做什么，不过~你要是今晚想做点什么，可以去和主说~”她朝秦麟的方向眨了眨眼。
李乐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身，“不用。”
主位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晟几人从电梯出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麟哥！”林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
“麟哥！早！”许浩中气十足地打着招呼。
“麟哥！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您居然这个点就下楼了。”“未成年”吸血鬼一脸不可思议。
秦麟慵懒地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李乐一的方向，“被某个小兔崽子吵醒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正与可可聊天的李乐一。
林晟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彪悍。
看着林晟他们围拢过来，可可欠身行了个礼。还没等她直起身，李乐一已经被林晟他们勾肩搭背拖走了。
望着那群渐行渐远的背影，可可的瞳孔地震，心中不由再次尖叫起来——一个人类，混迹在血族最顶层的社交圈，这合适吗？不仅如此，昨晚对着尊贵的主大喊大叫，今天还敢把主从睡梦中吵醒？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
侍者推着银质餐车在主位旁停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两米距离，微微欠身等待指示。
“李乐一，你在哪吃？”秦麟低沉的声音从主位传来。
“这儿。”李乐一懒洋洋地趴在真皮沙发靠背上，随意地挥了挥手，那道淡紫色的伤痕在灯光下泛着极地冰层下千年沉银的光泽。
“送那边去。”秦麟简短地命令道。
“是！主！”侍者深深鞠躬，推着餐车向沙发区移动时，车轮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当一道道精致的餐点被摆放在黑曜石茶几上时，李乐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松露酱在龙虾尾上勾勒出梵高星空般的纹路。
金箔在海胆酱里沉浮如同坠落的星辰。
白兰地火焰将鱼子酱映照得像血滴般晶莹。
……
[这……抵得上我一年工资了吧……]
他在心里咂舌，银质餐叉却已诚实地伸向松露巧克力熔岩蛋糕。
李乐一的动作突然凝固，餐叉悬停在熔岩蛋糕上方——主位上那道修长的身影始终未动。
“麒麟，吃饭。”李乐一下意识喊道。
这句在公寓里稀松平常的催促，此刻却让宴会厅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林晟的肘击让他的肋骨隐隐作痛，“乐、乐一，我们平时吃东西不讲究，但不代表麟哥也不讲究。”
“是啊，麟哥基本不碰人类食物……”许浩用眼神疯狂暗示。
“上次见麟哥吃人类食物，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个自称三百岁的“未成年”吸血鬼正用丝绸手帕擦并不存在的冷汗。
李乐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麟，“你——不吃人类食物？”
[不吃？逗我呢？在我家蹭吃蹭喝的时候，不是吃的挺香的吗……]
“你吃吧。”
李乐一黑着脸，盯着秦麟，“你要是现在不好好吃饭，等会儿饿了来咬我的话，我跟你拼命——”
秦麟眉尖微挑。
李乐一学着秦麟的样子，也挑了挑眉。
众人屏息看着秦麟瞬间出现在李乐一身后，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好好吃饭就能随便喝？”秦麟的目光在李乐一脖颈处流连，动脉上未愈的咬痕、锁骨处暧昧的吻痕、后颈泛红的痕迹一览无余。
李乐一猛地拽紧衣领，将纽扣严严实实地系到最上面一颗，“你想得美，我昨天刚被失败品咬的失血过多……”
话音未落，秦麟的指尖已轻巧地掠过他手中的餐叉，在他错愕的注视下，优雅地叉走了他盘中蛋糕。
“我的……”李乐一僵硬地转头，看着已经缺了一个角的蛋糕，“喂——”
“不是你让我过来吃饭的吗？”
“你不是不吃人类的食物吗？”
“懒得吃罢了。”
李乐一翻了个白眼，“也是……要是蒜泥龙虾上桌，你怕是要把蒜泥重新拼回大蒜才算完。”
秦麟的动作微微一顿，“臭小子……”
“我又没说你挑食，只是说你有强迫症而已——”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珍珠母贝勺已斜斜切入鱼子酱。
李乐一万分警惕地盯着秦麟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次伸手夺食。
秦麟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银质餐叉在指尖转了个优雅的半弧，轻轻搁在侍者捧着的丝绒托盘上，“再去准备一份。”说完，转身向主位走去。
侍者双手承接的动作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躬身后退三步才转身。
李乐一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珍珠母贝勺在指间转了个圈。
[还是单独相处时，那种慵懒的样子，看着顺眼。]
[至高无上的权力……]
[看上去就无趣……]
“麒麟。”
“嗯？”秦麟停下脚步，转身时，水晶吊灯的光恰好滑过他的眉骨，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
“等会儿送我回去吧？我可不想半路再碰上失败品。今天已经旷工一天了，明天说什么也得去公司。”
“好。”
突然——
“砰！”
金属震颤的闷响炸裂在墙角。
一号铁笼的阴影里，有个人正猛捶着笼栏。
“凭什么——他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