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倪桃回到座位，梅鸯鸯已经离开了，听说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急匆匆去医院了。桌上其他人已热火朝天地开启了恋爱话题。
“琪琪，你啥时候结婚的？怎么都不邀请咱几个参加婚礼啊？”
“我老公比较低调，没举行婚礼。”琪琪羞涩一笑，“他现在连班都不让我上了，就让我在家歇着说养我。”
“你老公现在哪里高就啊？”
“呃、他、呃他之前工作特别好在大厂，今年年初公司架构调整才没上班了……主要他家里条件好，我们刚结婚他爸就送了我们一辆保时捷。不过这些结婚前我都不知道，我对钱没兴趣，倒是不会为了钱去接近谁的。”说这话时，琪琪还有意无意瞟了倪桃一眼。
“……”倪桃说，“那太好了，我特别喜欢钱，以后你工资就打我卡上，我帮你分担痛苦！”
“……我是喜欢他长得好看好吧！我呀，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他长得太好看了，读书时就一直是校草，现在出社会了也老有小姑娘贴上来，幸好我老公根本不搭理她们~”
“哇塞琪琪，你可太幸福了吧！”说话人话锋一转，“咦，桃子，你现在什么情况？想当初你可是我们社团最受欢迎的，官二代小胖追你几年都没追上，好奇要有多厉害的男人你才能看上？”
“……”
倪桃一口红酒差点噎在喉咙口。
话题不转到她身上是会死？
“桃子现在好像没有对象吧，”晓雯说，“上次我在商场那边遇到桃子了，她在路边举着手机跟一地中海老头要微信，好像还被拒绝了。”
“……”
举手机就一定是要微信？
那是她在跟铁公鸡掰头凭什么她加了三小时班只给她算两个半小时加班费，明明她蹲厕所那半小时也在跟客户打电话！
倪桃不屑跟她们解释，皮笑肉不笑：“是的呢，地中海老头说我太漂亮了他承受不起，咦，这么说来，你们颜值似乎跟他很匹配呢~”
“桃子你也别太伤心啦，要是我读书时那么受欢迎现在落魄成这样，我也会觉得很丢脸的。”琪琪说，“要不我让我老公在他兄弟中帮你物色一个吧，省得你老是从不同老男人的大众车上下来。”
“啊？桃子怎么会……”
“你们还不知道呀？”琪琪说，“唉，我说起来都觉得心疼，小曲工作地点就跟桃子隔一条街，她说她每天都看见桃子穿得花枝招展从那些破车上下来，开车的还全都是长得奇形怪状的吊丝男。桃子，我承认我读大学的时候恨过你插足我恋情，但那也是我前男友了，事情过去了我也不打算跟你计较，你也别再糟践自己啦。”
？
槽多无口。
我要是那些拼车司机我绝对忍不了！
“天……桃子，琪琪说得真的假的？”
“噗嗤——对不起桃子，我不是故意笑的，我就是觉得小曲描述得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真的，上学的时候桃子那么猖狂，我真以为她会是我们中过得最好的，唉，没想到啊……桃子我就是感叹一下，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哦。”
好些人开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同伴咬耳朵，语气是遗憾，面上却是掩盖不住的落井下石和兴奋。
果然，鸟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个人人关注的大新闻，但目睹凤凰陨落成鸟雀，才是群众更乐见其成的戏码。
倪桃才懒得跟这群人费口舌，她看看时间，琢磨着谢柏川快到了，提起包往外走。
“诶桃子你去哪里？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顺路送你呀。”
“不必，有吊丝男来接我。”倪桃头也没回。
饭桌上人目光交换，有人按捺不住，摸包烟往外走，随即有人说自己也要出去透透气，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互相想干嘛——
人类的本质是吃瓜。
倪桃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伸着脖子看，都二十分钟了，谢柏川这人怎么还没到？他就骑个小电驴不至于堵车吧。虹城城市小，时常堵车严重，现在这种高峰期出行，谢柏川一般踩个人字拖骑个小电驴就出门了。
身后不近不远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倪桃烦躁地“啧”了声，出来热风一吹，她胃里又开始不舒服烧得慌，转头道：“李哥您能进去点抽不？烟熏我五分钟了，不知道我这位置顺风啊。”
“毕业两年还是头回见你，我这个副社长当然要送送你啦，”李哥倒是不介意，笑着问，“桃子啊，接你的人还没到啊？你不会是没人接说大话的吧？友情提示一下啊，这条街公交站点十点半就没末班车了。”
旁边好几个人憋不住笑：“李哥你也太不给桃子面子了吧，人桃子不是都说了，有'吊丝男'来接她呢！桃子，今天这吊丝是开奥拓还是摩托啊？”
“桃子，我老公马上要到了，你搭我们车吧，”琪琪说，“这一截不好打车，公交也要收车了，你应该是住城中村吧，离这有一段距离呢，你也别逞强啦。”
“对呀对呀，你看你以前那么对琪琪，琪琪还不计前嫌，你也别不识好歹了。况且，琪琪老公开的可是保时捷，你一辈子说不定就这一回坐豪车的机会，体验一下呗。”
“豪车有什么好坐的？就是八位数的豪车一样不咋地，位置还没三轮坐得舒服，胳膊都伸展不开。”倪桃捂着胃忍不住接道。
就现在搁“声息”后院积灰那车，之前谢柏川试图把车还回去给他后爹，正好她去拉赞助，顺带搭了她一截。
那时候她确实没见过世面，上车的时候眼冒金光四处打量，还想上手摸，指腹还没挨到就被谢柏川一记眼刀制止，让她别乱碰。
她切了声，说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倒也听话地僵着身子坐完了全程。
其实她就是不听谢柏川话碰了他也不会说啥，但倪桃想起那群腌臜人，突然也不愿碰了，她觉得膈应。
后来这车没能还回去，谢柏川只好又开回来，停到“声息”后院拿块布一挡便没再管过，其他人也都没敢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大家是彻底不掩饰伪装了一晚上的恶意嘲讽。
“我说桃子，你吹牛怎么也不知道打打草稿，八位数的豪车……你知道八位数是多少钱吗？你还不如说你坐过航空母舰呢，我还勉强相信你梦里上过太空！”
“对啊桃子，你是今晚被琪琪刺激到脑子秀逗了吧？本来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你有必要为了充面子说这种一眼就能被拆穿的谎言吗？”
“那我就要说了，她要是坐过八位数的豪车，我用掌心煎蛋给你们吃哈哈哈哈哈哈哈！”
……
“……”
要不是胃实在越疼越厉害，倪桃没工夫跟这群人计较，不然她真想一人一巴掌把他们扇进下水道。
这群狗人。
她为她以前嘴不够毒没把他们气死而忏悔！
正热闹，有人瞅到街对面有个戴着头盔的男的边推着电瓶车过街边朝这头招手，招呼的方向似乎……倪桃？
“诶桃子，接你那人不会是骑电瓶车吧？”问话的人憋着笑。
倪桃捂着肚子抬头，正好对面一辆汽车开了远光灯，倪桃只模糊看到个身影，应该是吧，她扭头：“咋，你个骑自行车的还看不上骑电瓶车的？”
她背上包，敷衍地朝身后挥了挥手等红灯准备过街。
人群发出一阵窃笑。
晓雯上下打量倪桃背影，故意扬声嗤笑：“琪琪，可算是老天帮你报仇了呢，不检点勾引别人对象就是坐一辈子电瓶车的下场，你们看接她那男的，穿着破烂就不说了，挺个肚子肥头大耳的，也就那头盔能保护一下他脸面了。读书时天天耀武扬威的还以为多牛呢，呵，我敢打赌这男的连你老公半根手指都比不上……对了琪琪，你老公什么时候来呀？也让我们摸摸保时捷呗。”
“啊？”琪琪一时没反应过来，晓雯连喊两声才听到。她匆忙摁灭手机，似乎刚收到什么不太好的信息，目光稍许躲闪，“哦，他、他今天有事不来了，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唉，真可惜，我还以为能打脸那谁呢，还挺期待的。”晓雯没当回事，“行，那我跟你一起打车。”
有人还关注着那头电瓶车男的动向：“那男的竟然打算过街过来！天，他还好意思过来，也不怕被我们笑掉大牙，不过正好，我也很好奇她现在追求者能降级到什么水准——”
说到一半，忽地停住。
一辆罕见又奢华的豪华跑车转弯过来，闪着金光的logo标镶嵌车前，车身流畅低矮，蓝黑撞色炫目多彩，四涡轮增压发动机并列车尾，所经之地拉扯所有人目光……就算不懂车，大家也知道这辆车绝对价格不菲，已是超乎寻常人认知的程度，整个虹城也很难见到一辆。
而现在，这辆豪车竟然开始减速，缓缓停在了距离他们几米远的街边，“哇哦~”的感叹声在人群中蔓延开，随即，驾驶座上下来个年轻男人，“哇哦”的声音顷刻间被无法抑制的高音调“啊——”取代。
男人身着简单黑T黑短裤，踩一双黑色凉拖，身高腿长，头发乱糟糟毛茸茸，往那豪车前一站，反而比精心打扮更给予人一种豪不费力的吸引力。唇红齿白，五官优越，神情懒洋洋的，朝这边歪过头，眯眼像在找人，就这一眼，竟比偶像剧霸道总裁还摄人心魄。
晓雯率先反应过来，疯狂扯琪琪衣袖：“琪琪琪琪，这就是你老公吧？他好像在看我们这边！天呐，他好帅啊啊啊啊！琪琪你丫头偷偷吃那么好怎么也不告诉姐们儿啊啊啊啊啊！！”
“啊？”琪琪懵了下，下意识没反驳，“哦我……”
“对啊对啊，你不是说你家就个保时捷吗？！我本来还半信半疑，看你平时吃穿用度也不像是有保时捷的家庭，没成想你还真说谎了，你是说了贫穷的谎！你老公家那么有钱，怎么这都还藏着掖着啊？也是，谁能忍住不觊觎你帅老公啊？真是羡慕死你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琪琪被吹捧得晕头转向，现下是连自己都信了，面颊浮着红晕，娇羞摆手说“没有啦没有啦也还好啦”，也不知是来不及否认还是根本没想否认了。
“啊啊啊啊啊啊琪琪你老公走过来了！”
众人连忙闭嘴，各怀心思地各自整理仪态，以便有最好的状态与富豪帅哥social。
男人走近，所有人都心脏砰砰，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
男人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站正中间的琪琪身上，停了两秒。
这一眼叫琪琪整个人都呆滞了，仰头望着他不转眼。
男人开口了。
“让让行吗。”
？
啊？
啥意思？
“啧。”
男人食指挠了下太阳穴，又无意间点了下。
琪琪还是不为所动。
男人不耐烦了，眼睛逐渐眯起，递出的眼神像在……看痴傻儿？他打量了眼前人一通，然后别开视线，伸手，五根爪子吊着，手背朝外翻了翻——撇灰尘似的把琪琪撇开，她被推得朝右一踉跄，左边总算是开出条道路。
人群倒吸冷气。
男人根本不在意，还很是嫌弃地抖了抖手背，贴着餐厅门帘侧身挤过，好像碰到琪琪就会得病似的。他穿过重重人潮，在耷拉着脑袋蹲在路边的女人面前站定，半弯腰探头看，又掀起她刘海探额头，似是在问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那动作亲密熟稔得过分。
刘海被掀起的那刻，女人迅速弹起身，一个有力肘击愤怒袭击男人腰子，男人嘶声晃动了下身子，不生气反倒懒洋洋笑。她看也不看就把包扔出去，皱着眉头好像还在生气骂人，男人受气包当得游刃有余，伸手空中抓住包，顺手斜挎在自己身上，乖乖地跟在她斜后方。
众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全都退化成迟钝土拨鼠，隔了好一会儿，才张大嘴无声“啊——”起来。
……
不是。
等下。
有点眼熟。
这女人是……
倪……
倪桃？！？！？！
什么情况？！？！？！
炸裂的事一茬跟着一茬。
众人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又一男人闯入视线，但和刚才的那极致优越的男人相比，完全是隔绝不同物种的天上地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