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射猎当日，因为裴怀衡是主要负责这个的，所以得早起，其实就算没这个，他也会早起。
这近四月来，日日被宁惟意早早拉起来，也算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虽然还是没能和宁惟意一样的时辰起来，至少他能比自己之前的巳时，要早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此次射猎按照往年，满朝文武官，世家子弟，以及陛下是都回去的，自然得早些出发，好安排他们的住所。
算是今日，他们要在猎场待上三日。
宁惟意抱了几本书出来，而青风则是背了两个包袱，因为要去住几晚嘛，总得换洗衣服撒。
这书嘛，自然是给裴怀衡准备的，别想着去了猎场就不用看书了。
上了马车，裴怀衡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他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应该在补觉吧。
宁惟意小心将书放在一旁，将车帘掀开一角，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马车突然一动，裴怀衡睁开了眼，宁惟意刚好拿起一本书。
“醒啦。”他把手里的书递给他，“正好醒了就看书，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
“我都学了四个月了，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就不能不看啊。”裴怀衡将书推了回去。
宁惟意都不想说他，学了四个月，几乎两个月他都在休息偷懒，要么就想办法逃课。
“想休息啊？”宁惟意冲他上扬嘴角，裴怀衡连忙点头。
“不行。”直接将所有书推到他面前。
裴怀衡往他旁边凑：“要不然这样，晚上，晚上我多看几本，现在不看行不行啊？我到了还要安排皇兄和其他人，要是等到了发现我没精神的样，把射猎搞砸了，那就不好了。”
这么说，好像也是。
“行吧，但晚上的时候，必须把这一本背完。”
“好勒！”
管他的，先答应了再说，到时候再找理由推脱掉。
裴怀衡欲再往他身边靠，宁惟意连往旁边挪：“再过来就现在看！”
动作一顿，裴怀衡立马坐回原位。
他这个夫人还能算他夫人吗，靠都不能靠，碰都不许碰一下。
裴怀衡坐在位置上郁闷看着宁惟意。
宁惟意不管他，他不看，他自己看，拿过一本便翻开。
风吹动车窗帘，吹进马车内，宁惟意额上发丝被吹动，晃了眼，他抬手将其抚到耳后，侧坐别过车窗，手肘靠在小桌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宁惟意愣了神。
宁惟意生得好，又有学问，若是没有皇兄那道圣旨，估计待宁惟意及冠后，不少世家会派人来说媒。
好在他中间插了一脚，现在宁惟意是他夫人，没人敢抢。
他就突然骄傲起来……
宁惟意用余光瞥见了他，就见他莫名发笑，很不解觉得他很奇怪。
兴许傻了吧。
马车出了城，终于到了猎场，花了一个多时辰，裴怀衡在车上还睡了一觉。
他一下马车就见着好些人在外面，怎么来得这么早。
宁惟意从车里出来，裴怀衡都伸出手要牵他下来了，宁惟意直接拒绝。
“干嘛？都看着呢。”他小声询问。
“看着就看着呗。”他望了四周，他爹和兄长还没来，“住哪儿？”
想他肯定是因为自己浪费了时间没看书，他生气了，都跟他解释了，还气。
“你和我一个帐篷，有名字的，自己去找。”
二人当初上演互相看不惯。
宁惟意和青风绕过人群去找住的地方了，这儿就裴怀衡自己解决。
裴怀衡朝他背影怒哼，而后往人群走去。
“见过安王！”
“各位都寻着住处了吧，好好休息整顿，下午就是看各位本事的时候。”
他看了一圈，宋临和常元清还没来，皇兄也还没到。
“陛下来了！”
众人看向裴怀衡身后，他也转身。
熙元帝的撵车停在裴怀衡的旁边，熙元帝下了马车，往他们这边走来。
“臣等见过圣上！”
“众卿免礼。”
熙元帝看向裴怀衡身边：“安王妃怎么没来？”
“回皇兄的话，他这会儿去帐篷收拾东西了。”
熙元帝点点头：“听闻近日来，安王学业进步了不少啊。”
果然逃不了皇兄的致命一问。
裴怀衡讪笑：“还行吧。”
他的学业情况，熙元帝是都知道的，还以为以他弟弟那性子，定然会唬他，居然如实回答。
“那就好。”他看向其他人，“众卿先去准备吧，今日无论射到什么，朕都有赏。”
“臣等多谢陛下！”
众人散去，熙元帝带着裴怀衡去了主帐。
“说说吧，这一月逃了几次？”
裴怀衡撇嘴：“皇兄知道了，还问我作甚……”
明明天天都在监视他，还来问他，还让自己承认……
“你啊，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他这个弟弟，他都快管不住了。
裴怀衡挨到熙元帝旁边：“哎呀皇兄，我已经改变了，不赖床了，还每日都晨练，每晚都夜跑的，还看了不少的书，你就不要说了。”
“看来惟意当真能管住你。”
熙元帝之前还担心裴怀衡会为难宁惟意，而宁惟意会因为他的那些行径，从而厌恶，经过后两月，看来这两人，是他过于担心了。
可……不知宁惟意是否将那日请圣旨之事告知。
“阿衡，他可有同你说……”
“什么？”裴怀衡刚听完，不明白是何意思，外头南泞就在喊他。
“王爷，王妃叫您过去一趟。”
熙元帝肯定了。
“去吧去吧。”
听这语气，为何皇兄在叹气，他想说什么？
管他呢，先去找宁惟意。
再回帐篷的路上，他们见到了宋临和常元清。
“哟！王爷这么急着干嘛去啊？”常元清在他周围望了一圈，挑眉轻笑，“你那王妃呢？没跟着来？”
早些时候裴怀衡逃学和他在艳香楼喝酒，结果不是被宁惟意抓回去了嘛，见过他之后，常元清都不敢在裴怀衡被迫学习的时候找他喝酒了，上次被骂惨了。
宋临在旁边一语不发，那件事他听说过，当时听完，还夸赞过宁惟意呐。
毕竟除了陛下，宁惟意是第一个能管住裴怀衡的。
“你们自己玩儿，我还有事儿哈。”
裴怀衡撂下一句话就走，南泞没跑掉，被常元清给拉住了。
“来，和我们说说，他跑这么快去干嘛？”
“王妃叫王爷过去一趟。”
什么时候裴怀衡这么听宁惟意的话了！
“二位公子属下还有事先走了。”
这回终于跑了。
常元清走到宋临身旁，用肩膀碰了一下他：“你说，裴怀衡能不能拿下他？”
宋临往旁边站，和他隔开些距离：“他们之间的事，别插手那么多，还有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靠。”
说完他就转身往自己的帐篷去，常元清连忙跟上。
“不就靠一下嘛，你等等我！”
——
宁惟意将东西都放好后，就坐着看书了，他没带着盒子来，因为里面暂时空了，拿着也是累赘，他在看书了，青风自然也逃不过，好不容易彻底把《诗经》看完，又给了他一本。
他好想去玩，想去看看外面的林子是什么样的，对外面很是好奇，但宁惟意不许，他只好时不时地往帐门口望。
跟在宁惟意身边多年，他哪儿会不知道这孩子想什么，实在无奈：“若是想去瞧瞧，就去吧，小心些。”
“公子当真？！”青风立马合上书，站起身。
见宁惟意点了头，他立马作揖跑走，刚好裴怀衡进来：“哪儿去？”
“公子许我去玩儿啦！”
啊！我也想！
他顿时一脸恳求望着宁惟意。
“别用那眼神看着我，他学的都学完了才去的，你若是想，先把书看完。”
“所以南泞说你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书！”
当时还以为是宁惟意想他了，结果呢，害他白高兴一场……
略带失落走到他对面坐下。
宁惟意没注意到他神情，他把自己面前备着的那本推到他跟前：“你是陛下的皇弟，是盛京的安王，理应学着一些治国之道，将来也好为陛下分忧。”
“我能不……”
“不能！”宁惟意终于肯抬眸看他了，“你敢拒绝，我就去找陛下请旨，春猎你就不用参加了。”
裴怀衡瞪着他，算你恨，好不容易有一次光明正大出来玩儿的机会，他忍，忍过这半上午就好！
他当真忍了，咬牙切齿翻开书。
本以为他能安静会儿，结果刚一开始看，裴怀衡就有问题了。
“这个什么意思啊？”他将书面向宁惟意，指给他看。
这晃晃悠悠的，他哪儿看得见嘛，干脆直接起身走过来，弯身给他解释。
“哪句……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因为离得很近，裴怀衡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还是很淡的那种，不过和之前的不一样。
“意思是公正能发扬才智美德，使家族亲密和睦。家族和睦以后，又辨明百官的善恶。百官的善恶辨明了，又使各诸侯国协调和顺。”
他身上好香啊。
好心给他解释，他居然发呆，宁惟意直接敲他的脑袋。
“好好听着！”
这一敲，裴怀衡才回了神，点头示意自己听着，结果下一秒就开始问和书上无关的。
“你今日用的什么香，似乎和平时不一样。”
宁惟意立马站直身子，往后退一步，原来这人不好好听，竟去研究他身上的香！
他有些恼，可身边没趁手的东西可以用，而且若是打了他，下午叫其他人见着了，说得也不好听，最后只能耐着脾气。
“只有佩兰。”他已经坐回自己面前位置了。
味道散去，他已经离自己有了距离，裴怀衡只能慢慢看书，等到午膳后，正式开始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