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司源一下子看过来，司时没给他丁点注意，继续用求证的目光看向面前需要仰视才能看清表情的人。

“我们见过。”

对方轻声开口，是肯定句。不是回答自己是谁，而是给了司时想要确定的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刚才起身询问是一时冲动，得到答案，司时反而不知道如何再开口了。前两次相遇的状况都很尴尬，由之前的事开启话题只会让尴尬加深。

“上次……谢谢您。”司时憋了半天，只含糊地说出道谢的话。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面前的人笑笑，回答了司时一开始的问题，“我叫池舟，不用客气，是举手之劳。”

池舟瞥了眼桌面，目光又不经意扫过正走神的司源，再次开口：“你的学生证还在我那儿。”

话是对司时说的。

司时也惊讶了下，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需要用到学生证的场合，根本没发现自己学生证不见了，怪不得做简历时总觉得用来收纳个人资料的档案袋里少了什么。

他懵懵地张了张嘴，头一次发现自己紧张的时候嘴巴也异常笨：“啊，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我现在没带在身上，你着急用吗？”

司时连忙摆手，他怎么好意思让对方特意为自己去拿趟学生证：“不急的。”

“行，那有空我叫助理给你送过去，”池舟抬手看了眼表，“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直到坐下，司时才想起自己没给池舟地址，也没留池舟的联系方式，他到底要怎样将学生证还给他？

而且池舟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他来说不是，他不确定当时如果不是池舟将他带走妥善安置，他会不会被江父或者躲在暗处的江靖抓回去，又或者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带走。

池舟帮了他这样大的忙，只说谢谢太浅淡。

可他想不出自己能帮到池舟什么，他完全不了解他。

“你们之前见过？”看司时一直在发呆，司源终于忍不住，“我听你们的意思，之前发生了不太好的事？”

他一边问，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拼命表现自己并不在意，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司时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怎么你的学生证会在舟哥那里？”

“是见过。”

司时说了和没说一样，司源还想再问，司时马上岔开了话题，他不想和司源谈论偏向隐私的事情。司源见状也没再问，但不像是罢休了的样子，用餐期间他几次想要重新提起，都被司时搪塞过去。

“看你像是对他印象很好。”服务生上餐后甜点的时候，司源突兀开口。司时呆了下，意识到他是在说池舟。

「他不会是要说池舟坏话吧？」

司时觉得系统的猜测不太靠谱，刚才池舟在的时候，司源脸上的崇拜不像假的。

看司时没回应，司源自顾自说：“哦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从小就是我们一帮孩子的榜样。”

“他那个人看着严肃但还算好说话，从小到大都很照顾我们，不过遇到原则性问题从来说一不二，而且……”司源往后挪了下身体靠在椅背上，“他一向洁身自好，家教也严格，以后估计会跟哪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结婚，前段时间池家还举办了一场晚宴，你知道的，我们圈子里的宴会就是用来社交的，很多时候是给适龄的年轻男女接触的机会。”

司源边说边观察司时，不知是不是没看到想要的表情，他不经意皱了下眉：“之前还有些图谋不轨的人想要接近舟哥，他们也配，根本入不了我舟哥的眼，他是好说话，但池家可不好惹，怎么可能让那些脏东西跟自家继承人沾一点边，让他们别出现在舟哥眼前都是轻的。”

司时再迟钝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好让他不敢多接触池舟。

如果不是因为任务，他绝对不会刻意去接近任何人。

“像舟哥那样的人，池家是绝对不会让他和什么奇怪的人在一起的。”

「他好像村口爱讲八卦的啰里八嗦的老大爷，怎么话这么多？」

司时也一阵无语，但还是要保持微笑，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对司源的话作出任何评价。司源自讨没趣，止住了话头。

吃完全程尴尬的一餐，司源终于不再死抓着司时不放，借口自己还有事，很快和司时道别，司时也狠狠松了口气。

「他是没能从你这儿得到想要的反馈气走了吧？」

“我的反馈很重要吗？”

司时站在公交站旁等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天。

「那肯定重要啊，你不了解他这种人，钱多烧得慌，普通人的乐趣填不满他空荡的内心，像这种人，要么游戏人间喜欢追求刺激，要么搞他人心态来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别人被恶心到被镇住，他就爽了。」

司时本想问系统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人类了，话一出口却变成：“你好像很了解人类。”

「你可不要小瞧我，我什么没见过，之前只是、只是因为很久没有带宿主做任务所以生疏了。」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靠谱的统吗？」

司时一阵恶寒：“别给自己起昵称。”

司源选的这家餐厅在市中心，离学校很远，司时坐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也没了食欲，正好下午没课，可以多睡一会儿。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期间司氏的人事联系了司时，叫他下周三去报到。司时以最快的速度跟导员提交了申请，现在出去实习有点早，但系里对学生创业和实习向来宽松，所以申请很容易就通过了。至于课程方面，只要出勤率达到外出实习规定下的百分比就不会被挂科。

在报到前一天，安静了很久的司源再次发消息约司时吃饭，由于是任务内容，司时很快答应，出发前他搜了下地址，发现那是一家高档酒店的餐厅，酒店一层用来接待客人，二楼是普通餐厅，顶层是带泳池的音乐餐吧，其余楼层都用来给客人住宿用，酒店房间很大，基本都是大套间，套间内厨房书房健身房一应俱全，所以整栋大楼其实没有多少房间可以住，一晚的价格也十分高昂。

「怎么感觉怪怪的，为什么要约你去酒店的餐厅吃饭啊，看评价这家酒店餐饮方面与其他同类型酒店比很一般，备受好评的是房型装修设备还有服务。」

「我看他就是想睡你！」

系统吭哧半天，愤怒评价。

“可我们只见过两面，应该不会吧？而且任务不完成的话，进度不是会一直卡着不动吗？”

系统隔了很久才回复，细数了他还能用的道具卡，叫他小心些。

“我知道的。”即使已经过去很久，想起江父做的事司时依然心有余悸。

司时打了车，出门的时候车刚好到，他才要拉车门，把手就被人按住。

“你要去哪儿？”是脸色冷得可怕的江也。

一股没由来的心虚涌上来，司时被这种情绪驱赶着，低着头破罐破摔地说：“去约会。”

“和司源去酒店吗？”

司时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

江也的手攥得越发紧：“我今天碰到他了，听到他在和朋友打赌。”

能把江也气成这样，司时隐约猜到司源跟朋友赌了什么。

“到底上不上车？”司机降下这边的车窗，开始催促。

司时伸手去开车门，才开了一个缝就被江也重新压回去，他从车窗递进去一沓钱：“不好意思师傅，他不坐了，订单我们一会儿取消。”

这里物价再贵坐车去市中心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司时立刻拦住江也：“你做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要做什么，他都和汤昱混在一起了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和这种不安好心的人接触？”

司时深吸口气，呼吸发颤：“江也，这是我自己的事。”

司机看他们争执不下，探身从江也还悬在车窗边的一沓钱中抽了一张：“以后没想好别打车，浪费时间！”

对方不满意司时取消订单再赔他规定范围内的钱就是了，哪里需要赔付那么多：“哎，你……”

他话没说完，司机已经麻溜将车开走，江也一下将他拽回来：“那又怎样！就算我不是……就算我只是你的朋友，我也可以阻止你被烂人伤害！到底为什么啊，我了解你的，你明明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人在逼迫你，你告诉我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好不好？”

司时心中并非没有波澜，但他没别的选择，这次的任务完不成，进度就会一直停滞，他想要自由，哪怕付出……大脑嗡的一声，司时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为了自由，他真的什么都可以付出吗？

他忽然开始迷茫，也开始退缩，他好像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勇敢，那么能不顾一切。

脸忽然被箍着抬起，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司时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放大的脸，诧异之余甚至忘记了反抗。

直到脸颊上坠下点点冰凉，他才想起要去推开身前的人。江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力道轻得像方才珍而重之的吻，司时轻易便推开了他。

司时抬手轻轻摸了下脸上还残存着冰凉温度的位置，指尖触碰到些许湿润，是江也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