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和希瑟的禁闭被安排在圣诞放假的前一天晚上。

九点半的时候，费尔奇领着他们去了奖牌陈列室，他一边用黏糊糊的嗓音绘声绘色的描述应该将学生们倒吊在办公室来进行惩罚，一边恶狠狠的威胁他们擦拭奖杯的时候不能用魔法。

没人理会他，斯内普脸色阴沉而苍白，显然是因为那天在尖叫棚屋受了冻，整个人看起来一副虚弱病态的样子，希瑟自顾自的提了一桶水，用抹布慢慢的擦拭最外面一排的奖杯。

“我不会领你的情，你是为了自己的朋友。”斯内普突然冒出了一句。

希瑟头也不抬道：“的确，也没人要你领情。”

“可惜他们也没领情。”他讽刺的说道。

希瑟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想起昨天西里斯尖刻的态度依然觉得恼火，但又不愿在斯内普的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抓着一块“特殊贡献奖”的奖牌反复的摩擦，把它当成西里斯的脸泄愤。

斯内普发出一声嗤笑。

“想两头讨好但都不成功的滋味不好受吧。”

希瑟重重的把抹布扔进了桶里，水花溅了一地。

“这是什意思？”她压着火说道。

“不是么，”斯内普露出一个嘲弄的神情，“一边标榜自己不歧视麻瓜，一边巴结布莱克和波特那些......”他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扭曲，似乎不想用任何一个含一丝褒义的词汇来形容他们，“那些自大的败类。”他冷笑着说道。

希瑟这才明白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敌意是为什么，不只是因为西里斯和詹姆，西弗勒斯·斯内普大概从来没觉得她真的把莉莉当成了朋友，在他眼里她只是喜欢讨好对自己有利者的两面派，一旦形势出现变化就可以随时甩掉一头，而她和莉莉将近半年的冷战正好应证了他的想法。

“麻烦别用你自己阴暗的大脑来揣测我。”

她重新捡起那块抹布。

希瑟明白她应该做什么，她应该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不要让那些恶意的揣度影响自己的情绪。

但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人难以自控。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斯内普那双满是不屑和阴冷的瞳孔上移开，但就在那之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已经冲进了大脑，她看见并肩躺在草坪上的男孩和女孩，看见黑洞洞的房子里暴怒的男人和哭泣的孩子，看见穿着旧袍子的男孩带着怒气和渴望的眼神，瞪着那两个众星捧月的男孩...

奖牌冰冷的温度传到指尖，她从汹涌而陌生的情感中挣脱了出来。

“难道不是吗，你和那两个家伙一样，自以为是、高高在上......”

斯内普的充斥着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希瑟几乎没有听进去，一瞬间的摄魂取念让她的思维有些混乱，接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情绪对她来说还是不那么容易。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看待眼前的这个男孩。

某种程度上对他的经历她感同身受，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已经长成了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你无法改变别人，也无法强迫别人理解自己，这是希瑟一直所信奉的。

也有完全不认同这一点的人。

比如莉莉，所以她一直认为斯内普迟早会了解到黑魔法的邪恶，所以她会试图和巫师世界长大的希瑟争论家养小精灵保护......

如果他们都是一潭死水，那么只有莉莉不一样，她是湍急的河流、是明媚的太阳。

是无论希瑟还是斯内普，都想牢牢抓住不放的。

“这是你的自尊心在告诉你的吗？”她平静的反问道，“你自以为所有人都唯利是图、爱慕强者，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让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

“尤其是莉莉。”

第二天就是圣诞假期了，希瑟今年没有留在霍格沃茨，几周前法布里斯给她寄来前往霍格莫德的同意书时就附上了简讯，要求她必须在假期回来，其实这用不着他嘱咐，从去年圣诞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安德莉亚，所以原本她就是打算回去过节的。

但回到米纳莱拉23号之后希瑟才发现，安德莉亚并不在家里，她的房间门紧锁着，显而易见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甚至连法布里斯也并不在家。

“黛西，”她有些不安的问道，“他们人呢？”

黛西啪的一声出现在了她身边，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先生出门去了，小姐！他临走前让黛西告诉小姐不可以出门，黛西必须遵守先生的命令！但黛西更喜欢小姐——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话——”

希瑟连忙打断了她：“没有、没有，黛西，我不出门。你知道母亲去哪儿了吗？”

黛西瞪大她那双网球大的眼睛：“黛西不知道，小姐，女主人一直没有回来。”

“一直没回来？什么意思？”

“她用不着回来。”法布里斯的声音在玄关处响起，黛西浑身一颤，立刻啪的一声移形到他的身边接过皮箱，法布里斯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餐桌。

希瑟默默的走了过去，平静的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法布里斯皱起了眉头，他将手套扔在桌上，粗鲁的动作显然是对女儿的态度并不满意，这还是自从去年在霍格沃茨那档事之后父女俩的第一次对话，他已经知道从前唯命是从的小女孩已经不再对他毕恭毕敬了，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并不愉快。

“她需要治病。”法布里斯讽刺的说道，“你妈妈是个疯子，你不知道么。”

希瑟怀疑的皱起眉头：“她在圣芒戈？”

法布里斯不耐烦的看着她：“我说过了吧，赫尔穆特家不能出一个疯子。我把她留在那边的祖宅了，你婶婶她们会照看她。”

他的说法没什么漏洞，但希瑟总感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她看着父亲往房间走去的背影，突然追上去叫住了他。

“父亲。”

法布里斯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

只有白茫茫的迷雾。

清脆的耳光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希瑟从他的大脑中猛的退了出来，才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法布里斯暴怒的掐着她的脖子。

“谁准你这么做的！”

他狂吼着把自己的女儿狠狠的摔在地上，眼睛里满是仇视与愤怒。

希瑟还以为法布里斯又会让她关禁闭，但这次却意外的没有，这倒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毕竟他那天火气大的简直要把房子给掀了。

不过很快希瑟就知道了原因。

平安夜前一天晚上，黛西捧着一个巨大的扁盒子走进了她的房门，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的裙子——先生让黛西告诉小姐换上，晚上小姐必须和先生一起去参加宴会！”

希瑟吃惊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墨蓝色的礼服长袍，但看样子并不是新的，她摸了摸领口的位置，那里绣着一排小小的字母：

亚斯敏·赫尔穆特

“你外祖母的袍子，”她外祖父的画像突然得意的说道，“花了我几百个金加隆，整个不列颠你也找不出第二条这么漂亮的礼服了！”

“依我说它有点过时了。”

希瑟随手把它丢在床上，不去理会阿布戴尔·赫尔穆特唠唠叨叨的训斥和说教，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她要给朋友们寄圣诞礼物了。

每年都要准备不一样的礼物是有些难度的，她给艾妮德拉准备了一大包黛西做得馅饼和布丁，虽然已经送过她发带了，但希瑟还是想让她能在圣诞的早上多拆一个包裹，给苏珊娜的是一个大玻璃球，里面有一整个星系模型，潘多拉的礼物是一对拉文克劳的戒指，她从罗素那儿买来的，两只戒指靠在一块就会喷出蓝色的花火，这样她可以分一只给她的男朋友洛夫古德，给莱姆斯的是一些白鲜和各种药材，詹姆的是一本《魁地奇世界杯官方指南》，英格兰就快要举办魁地奇世界杯了。

希瑟把这些东西全都包好之后，床上还剩下一把附带各种能开锁的玩意儿的小刀，还有一只浅金色毛线织成的手提包，上面粘着两朵立体的百合花。

小刀是本来要给西里斯的，她去霍格莫德的时候在徳维斯和班斯商店买的，但现在哪怕要扔进垃圾桶她也不打算送给他了。

那个针织小包是给莉莉的，她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学了一点家务魔法织成的，希瑟盯着它看了好久，最终还是将它包了起来，并且在纸包外面插上了地址的卡片，但没有署名。

是斯内普给她提了个醒。

强硬的自尊心是会把人越推越远的。

“小姐的朋友们一定会非常喜欢的！”黛西抱着一大堆包裹，脑袋几乎都被淹没了，但还在用尖细的声音夸张的赞美。

“谢谢你黛西。”

希瑟突然有些心虚，她看着小精灵瘦的皮包骨头的胳膊捧着有她几个人高的东西莫名的想起了莉莉的家养小精灵保护理论。

“额，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黛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但这是个谎言，希瑟飞快在自己的箱子里胡乱翻了一通，最后只掏出一本古代如尼文字典。

“这个送给你...”她心虚的摸了摸自己鼻子。

但黛西却好像拿到了稀世珍宝一样，她不敢置信的接过那本和她的脑袋差不多大的字典，眼泪夺眶而出。

她嚎啕大哭道：“黛西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小姐竟然会给黛西准备礼物！小姐是那么的高尚、善良，黛西愿意永远忠于小姐——”

“别，别，”希瑟手忙脚乱的扶住她的肩膀，试图用那件旧枕套做成的衣服给她擦眼泪，但看到那上面的油渍和灰尘还是住了手，只能尴尬的说道，“你只要——嗯，只要祝我圣诞快乐就好了。”

黛西停了下来，黄黄的眼泪还挂在她皱巴巴的脸上，但很快，小精灵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圣诞快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