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月此生未娶，孑然一身到如今六十七岁去了，便是通知亲友，到头来发现最要好的不过是刘岭和马颂福这两个早年间一个班子唱戏的。

不过下午时分，林雨琛几人便从火葬场出来了。

精致的松木盒子上面有着那么小小一张画像，多的，除了马颂福抱着他那一身衣服哭的几次昏了过去以外，便再没有了。

一行人当天晚上便飞到了云关，至于林雨琛网络上的事情，这就耽搁下来了。

不知道消息权当是官方接着在酝酿什么，知道些消息的也不免跟着一道悲切片刻，感叹这时节林雨琛时运不济。

待到了云关之后，刘岭便和马颂福一道去了居委会，通知大家明天来，余下的一些人，他们两个正挨家挨户地说时，便已有了一群大爷大妈来找上了林雨琛她们。

已有奶奶辈的人拉着林雨琛和苏若寻一道去了里面房间说话，有个大妈拉着林雨琛的说道：“当时居委会见你在戏台子上，便觉得你是个稳当的，早些年我们时常在那院子里喝茶听戏，不免聊到些生生死死的，可巧有一天来了个年轻人带着相机，说是帮我们免费拍照，拍照的时候又问可要洗一张留着以后用。”

“当时我们便点点头，这遗照虽是年纪大了不愿意提，可到底也免不了，当晚上我们喝茶就说，这遗照都拍了，倒不如遗嘱也顺道该立的立，该改的改，最后一道放去居委会那边档案柜里，这就是了。”

说着，那大妈拿了一个档案袋出来交到了林雨琛的手上，初时接过那档案袋绕着线一圈圈拆开，林雨琛是噙着泪，可直到拿出遗嘱，发现宣纸上泼墨挥毫，林雨琛便一下哭倒在了苏若寻的怀里。

苏若寻接过了那遗嘱看去，只交代了自己物件一并烧了，那些钱除了丧葬以外，一半留着居委会用，一半留着问问那时老马和老刘还在不在戏班子了，若是在，便叫他们买些行头装备，若没有，就一并留着居委会。

那边马颂福和刘岭刚回来便知道了遗嘱上的内容，刘岭哭的老泪纵横，马颂福本就心里有愧，这尚未听完就已经对着遗嘱长跪不起，哭湿了一片的水泥地。

待到夜深的时候，苏若寻才搂着林雨琛从居委会离开，对于苏若寻来说，原本只有个名字的楼观月，那些大爷大妈们你一嘴我一语的，竟渐渐鲜明起来，此刻回了朋友那间小院时，心里也是堵的发闷。

等到收拾一翻躺到床上，原本以为哭累了的林雨琛是睡着了，却不曾想从后背抱住了自己，良久才松了手。

苏若寻侧过身去对着她，却看到她同样从胸口的位置拿了一个信封出来，赫然是楼观月去世前交给她的，那信封刚拿出来，林雨琛的眼泪便断了线一般地落，苏若寻拿着被角去擦，那边林雨琛却已经展开了信，一边哽咽一边念着：

“林雨琛，我来了斳镇，这你和你媳妇儿想来是不知道的，但我这一路查过来，却发现你媳妇儿应该是早知道这件事，你原不是这世上人，你媳妇儿把你保护的好，这很好，很好，我在宋家祠堂翻了一圈待了两天，才从某某记事上看到，你放心，那几页纸我一并附在了信封里，我谁也没敢说，只是偷师一事过后，还望你能来这边看看，宋家的后人都在呢……”

林雨琛念罢便躲进了苏若寻的怀里放声地哭着，苏若寻也红了眼眶，良久之后捧着林雨琛的脸：“明天一起，我们在坟前给楼师傅磕个头。”

听了这话，林雨琛更哭的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呜咽着点头。

第二天，入了六月的云关又是一个天朗气清，一行人待去了那边的墓园才发现，这边高高低低的墓碑不知有多少，奶奶辈人们一个擦拭着本就干净的墓碑，分外熟络地说着：“哎呦，许姐儿，你看看谁来了。”

身侧不远又是一声：“老王，我带着老楼来看你了，可不巧，倒是老楼下来陪你了，到让你猜错了。”

说着，便开了一瓶酒，说着什么这三杯可得你喝了，便在那碑前坐了下来，良久才回到队伍里去。

楼观月的葬礼便是如此，林雨琛头上系着白布，走上前去铲了一钎子的土，随后那一捧捧的土便被扬起，落下。

随着，那哭声便渐起，止息。

虽是个好天气，可众人转身时却刮起了风，林雨琛解了头上的白布，苏若寻看着她手里躺着那白布，被她一点点握紧在掌心。

——

等她们从云关回来的时候，林雨琛一开始是让苏若寻回圣颜，她回沁市，两相照应，但苏若寻不同意，两人倒是讨价还价起来，无奈到最后还是林雨琛和吴问一起回了沁市。

到底是刚处在风口浪尖，这林雨琛不在沁市的两天去了哪儿已经早就被挖了出来，楼观月为林雨琛奔波而死便被拿出来做了文章。

林雨琛这边刚下飞机就看着那边一群人想围上来，林雨琛对着吴问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外面走去，早有茗瑶开车带着叶笙来接她。

车子一路开去了林雨琛那间工作室，网络上的事情虽说是她们各方都没管，但林雨琛的工作室，尤其是李诗芸是不算在这个行列里的。

林雨琛偷师与否到底如何，明眼人看着那天直播最后众人脸上的神色便都是明白，辉黎这几天可谓是人人喊打，也已有人拉出了王导那天发的解约的B博说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李诗芸这边趁着圣颜那边休息之际，接连在网上爆出辉黎的猛料，更是将林雨琛这次的事件从头到尾的时间线做了张图贴了上去，让吃瓜的，伸冤的一时间看的明明白白。

此时俨然已经回到绫桐市的苏若笺和白旭远两人脸色发青地看着网上那人爆出来的东西，气的苏若笺拿着办公桌上的东西有什么扔什么地朝着白旭远招呼过去。

白旭远用胳膊当着脸大叫：“我怎么知道，我们去的饭点是我朋友的，包私密的，我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说出去了。”

他这边说完，又开始骂起包师傅来：“都是那个老不死的，当初说的信誓旦旦，林雨琛偷师之事万无一失，我前前后后给了他五十多万！”

偏偏这会儿李诗芸正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给林雨琛说：“他们钱的事情我只放出了消息，现在你看看，都有人说辉黎前前后后花了五百多万贿赂剧院还有上面的人了。”

李诗芸接着说道：“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拿主意。”

林雨琛问道什么事，李诗芸却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林雨琛明白了，走到她身后轻轻搂着她：“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但这件事绝不是现在，况且……”

李诗芸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

况且这件事不论何时说，加上苏若笺也是个女的，这证据方面就是个难题，两人沉默着片刻，直到叶笙那边提了咖啡过来，方才继续处理着工作。

而辉黎的办公室里，方才就有了小秘书战战兢兢地走进来递了个文件而后答了三两句话就落荒而逃。

苏若笺这下是气上加气，翻开那文件就看到方才网上说的五百多万贿赂现在已经奔着七百万去了，苏若笺一张脸气得煞白，把文件盖在白旭远脸上猛地一搓，随后冷笑道：“这七百万你自己补，你把这处理好了，我再帮你后面的事情！”

说罢便登着高跟鞋一路走了。

这边的门刚关上，苏若笺依旧是冷哼一声抬脚便要走，却不料猛地撞上一个人，正是刚才来送文件的小秘书。

那小秘书也顾不上胳膊上的疼，拿着文件递了过来：“这是白总在沁市的花销，已经都调出来。”

苏若笺拿了文件打眼一看，倒也确实是五十多万，那这事儿倒也好说，回来随便推出去几个人帮着挡一下，等到暑期电视剧综艺什么的一上，他们这事儿便就过去了。

想了这出，苏若笺便把文件给了那小秘书，却看到那小秘书依旧是一副战战兢兢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刚下去的气便又涌了上来。

“你抬起头看着我！”苏若笺厉声说道。

那小秘书抬起了头，俨然一副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方才低着头不觉得，这下抬起头才发现那小脸上青春的稚气和活力劲儿都没褪去，只不过此刻是眼眶泛红，眼神似看非看地往她身上瞟。

“我就那么吓人？”苏若笺突然软了语气走近了几分。

“没，没有。”那小秘书不敢动，却也不敢再看苏若笺，只听到苏若笺那边说了两个字：“有趣。”

到了最后三五天过去，圈内谁都知道，辉黎家大业大是不会怎么样的，到最后白旭远推了个人出来，说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手底下的人和林雨琛一道去试镜的时候，因为实在是嫉妒，就生了这份心思，前前后后贿赂花了五十多万。

别的证据一概拿不出来只不过在各个渠道发了公告，只有那五十多万的明细发了图，让人从半信半疑到真的“相信”。

辉黎这边的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可这五十多万落到谁的头上，这事儿可就说不过去了，那姓包的是在直播的第二天就被拘留了，这些日子辉黎圣颜剧院各忙各的，谁也没工夫管他，偏这天夜里林雨琛和李诗芸来了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