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人老珠黄，王还会爱着我吗？”镜中的王后看着自己发间的银丝，眉头紧蹙，“虽然我们是年少夫妻，他也从未纳过任何妃嫔姬妾，但我还是担心色衰爱弛。”
“王后，您的姿容不减当年，何必担心这些没可能的事呢。您瞧，王今天还送了好多别国进贡的珠宝来，成色都是一顶一的好。波络的孔雀羽，斯特兰的淡水珍珠……”女仆将璀璨的黄金玫瑰胸针别在王后的礼服上，红白为底的长裙以金线和蕾丝收边，更显出雍容华贵。
“不减当年…”王后浅笑一声，“你知道我和王起初是如何相识的吗？”
“当然，您是默克尔侯爵的爱女，王的青梅竹马、坚实盟友。王对您的爱意天地可鉴，在风雨飘摇之际，您二位一起支撑起了玫瑰帝国，内城的女眷们至今还为这段传奇爱情故事而流泪呢。”
“原来外界是这样传的啊。”王后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目光无限温柔。
…………
曾经的王后也是名动一时的大巫。她是森之国备受宠爱的公主，十五岁就能以一己之力对阵数名七阶巫师，森之国的族人们善用草木和走兽作战，他们信奉自然的伟力。只要丛林存在，他们就永无敌手。
只可惜繁荣如同昙花一现，周边的国度发现了丛林巫师们的秘密，森林在铁蹄的践踏下永远消失了。一夕之间，她从金枝玉叶沦为阶下囚徒。在赴刑场的路上，昔日的公主遇见了玫瑰之国的王子，她曾在宴会上与其有一面之缘。
“我叫森，自那次相遇后我便一直仰慕着您，如今能在死前再您一面，我再无遗憾了。”她甚至不知道那名王子姓甚名谁，活命的想法战胜了一切，哪怕在玫瑰之国混个女仆奴隶之类的当当，也好过被处死。
全是虚情假意，没有一丝真情。
王子果然停下了脚步，他和运送囚犯的看守面红耳赤地争执了一会儿，又塞了不少钱，看守才勉勉强强同意放人。
森已经准备好迎接成为奴隶的命运了，谁料刚到玫瑰之国，王子就宣布了和她订婚的消息。原来，玫瑰之国的老国王行将就木，敌国群狼环伺，觊觎着这块流淌着奶与蜜的丰饶沃土，王子迫切地需要一个强战力同盟威慑群雄。
“我要你的魔力、身心和爱，我要你宣誓永远效忠于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默克尔侯爵之女，百年难遇的巫术界天骄，同时也是玫瑰帝国未来的王后，与我共享权力、财富和尊荣。”
玫瑰权杖抵着森的裙摆，她低下头，舔了一口王子白色泛粉的指节，“小王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掩饰紧张的方式很拙劣。”
他的手背霎时间绷紧了，如同一弯被拉扯到极致的弓弦。他将权杖死死地扣在手心，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满含羞恼，“你怎么敢……”
“我会帮你解决内忧外患，可是我要的不止这些，区区一袋金币可没法买到大巫的效忠，就算王后之位也不行。”她挑衅似地贴近他的耳畔，温热湿润的气流从她的唇瓣间喷洒而出，“我要你的身体、心脏、灵魂，全部的全部，就像你要求我的那样。”
森之国祖训:永远不要放跑自己的猎物。我看到，我征服，我得到。
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野心和欲望。
…………
“要是这回降生的是个公主就好了，如此一来玫瑰帝国还能继续保持数百年的安稳。王后近来身体有恙，也许是几年前透支过度了，希望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毕竟女孩的魔力更精纯，而且能继承到王后大部分的天资能力，王子的话……唉。现在巫术协会的新生代又不争气，若非如此，国王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为他们铲平道路。”
“来的都是周边各国的巫术好苗子，但凡咱们国家的那些……算了，不提也罢。”
在越接近中城区关口的地方，悉悉索索的闲言碎语也越来越多。祁遇隐约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味，玫瑰帝国能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那位王后，巫术界新生代不堪大用，一旦王后出事，帝国的统治便如同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脆弱得不堪一击。
秦深戴着满身的珠宝首饰，与一位古铜色皮肤的异域美女并肩而行。
“我靠，谁摸我屁股！”秦深气到面目扭曲，偏偏人多眼杂，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祁遇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收声。关口的审查员因为刚刚的动静注意到了这里，蒙混进城，最好还是不要太高调。
“哎呦哎呦，有蛇咬我的手！”人群中一个黑胖汉子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很快被巡视的巫师拖走了。
祁遇的腕缠上一缕冰凉，是俄尔普斯完成任务回来了，“替你报仇了，那个人的手基本废了。”
“我再也不嘲笑[天使]恋爱脑了，换我有这样的对象巴不得天天炫。”秦深还没说完，就喜提身旁美女的一记眼刀。
“小所，所罗门，我错了我错了，你最棒最美丽最有安全感。”
古铜色皮肤的女子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欲理他。
“还记得我们的人设吗？”临到关口时，二人又核对了一遍信息，确保扮演无误。
“印度舞蛇第250代传人和他的驯兽师同事，喜欢我们杂技团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吗～”秦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率先踏入了审查房间。
…………
“姓名，职业特长。”房间内的长桌边依次坐着五位巫师，他们通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了小半苍白的下颌。
“迪塞尔，印度舞蛇第250代传人。”
“梵伦廷，卜算师兼驯兽师，曾受到印度皇室邀约参与宫廷演出。”
“开始你们的表演，时间十五分钟，打分为百分制，去除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值。高于等于85即可入城，失败的话一年后可以再尝试。”为首的巫师说完一长段话后就摁下了计时铃。
祁遇身着V领露肩长袍，蛇形徽记随着动作的变换而起伏，优渥的身材比例展露无疑。伴随阵阵笛声，一条金色巨蟒凭空出现，祂沉醉于美妙的音乐中，时而卡点律动，时而盘踞在祁遇的腰间和头顶，故作一副将要吃人的可怖模样。
至于秦深，那就穿得更清凉了，串着珠链、银饰的薄纱半透不透，多少带了些欲语还休的隐晦遐想。他身边的那只狮子体型异常庞大，鬃毛如同燃烧的烈火，而他竟大胆地将头伸进了狮子的嘴中。
几位巫师哪里见过这种形式的表演，眼珠子都快看得瞪出来了。
“你说你还是个卜算师，不如现场给我们算一卦？”
“小人只学了个皮毛，未来发生的事我看不见，不过大人们今天身上带了什么物件倒是很好猜。一袋金币、黄水晶挂坠、魔杖、您母亲做的编织手袋……唔，这位还买了送女友的花是不是？”巫师们纷纷流露出震惊的神色，看他仿佛在看怪物。
居然一个不差，全说对了。
“你们都通过了。”相较于梵伦廷惊险刺激的驯兽表演和准确的卜算术，迪塞尔的舞蛇虽然没有那么惊艳，但也非常出彩。
…………
二人顺利地来到中城区。
在这里完全没有乞丐、流浪儿的容身之地，虽然灯光比外城区更璀璨，街道也是前所未有的繁华，但人心与人心间的距离却相隔甚远。
也不知老彼得和福克斯如今怎样。
临走时，福克斯说老彼得病倒了，大概是到了年纪。祁遇给了卖药商人一个装着钱的小布袋，请他去找医生给彼得看看。福克斯悲伤地摇了摇头，“外城区是没有医生的，那是中城区和王都的专属。就连这里的富豪生了病都得散尽家财求着人家过来，普通人要么熬要么死。”
“那就去买些面包吧，人总是要吃饭的。我还年轻，还能挣数不完的钱，这些你们留下吧。如果我还能够回来，咱在醉蚌酒馆再喝一次。”但祁遇心里也清楚，或许没有再下一次了。
小布袋里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五枚金币。福克斯想喊住那个叫迪塞尔的年轻人，可是对方已不见踪影。
…………
“秦深，如果金币数量为零会立即死掉吗？”祁遇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不会，但你的身体机能会急剧下降，整个过程持续两到三天，如果在这期间内你还是一直没赚到钱，那就会彻底完蛋。”
“哦，原来如此。”祁遇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太感谢你了。”
“你不会把钱全用完了吧？你不会的，对吧？”秦深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可能呢，我是这种人吗？”
话虽如此，但秦深听说祁遇当晚连演了三场舞蛇的把戏，好像十分缺钱花的样子。
…………
一级巫师执业资格证对应一到三阶的水准；二级对应四到六阶；至于三级则是七到九阶，各国的大巫基本都在这个阶位。
不光级数之间有鄙视链，同级的阶数之间也存在。在一到三阶还不明显，不过从四阶开始，阶与阶之间的实力差距就越拉越大了。
作为七夜公会唯一一个凭努力光明正大考入中城区的选手，见习巫师茜茜就不幸遭遇了高阶位前辈的职场霸凌。
“会长，太痛苦了，当牛马太痛苦了啊。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呜呜呜……工作日天天加班，还只有单休，领着最低平均工资还要天天被训。”茜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领导的不当人行为，其传奇经历甚至可以写成一本《压榨牛马行为大赏》。
“六阶又怎么样，六阶就高人一等吗！”
所罗门抱着痛哭的茜茜，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秦深抽出半天时间陪她一起痛骂了煞笔领导，并叫那头被召唤出来的狮子挖了一手这位巫师的炸裂八卦，印成小传单到处分发。
“咦，这回来的居然是玛尔巴斯，前十位的魔神可不常见。我没记错的话，会长你应该可以同时召唤三只吧，还有两只呢？”
“哈哈哈，祂们正忙着帮我挣钱呢。”
“哈加提和吉蒙里被他抵押在外城债主那儿了，什么时候还完钱什么时候放出来。”一只是会点石成金的公牛，另一只则是以美貌女子形象示人的探宝大师。
所罗门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祂的眷者随性所欲惯了，而祂也狠不下心来严加管束，导致秦深愈发地骄纵起来。
如果债主那边一直不放，祂也大可以提前中断秘闻，然后让秦深重新召唤三位魔神，只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
副本里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秦深多次派玛尔巴斯去打听消息，依旧没有发现妮可的下落。祁遇也用昔拉之眼替他看了，但是获得的场景碎片很零散。
有一群女巫为婴儿祈福的盛大欢宴，也有公主逐渐长大的片段记录，妮可应该充当了公主身边的某个角色，比如女仆或者礼仪教师之类的。西方确实有贵族送儿子、女儿进宫为王室服务的传统，王宫里的消息探听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妮可的时间线好像和我们不太一样，像是在未来。目前看到的画面里，她是安全的，就在公主身边。”
“王国后续会发生动荡，因为国王想借婴儿的降生宴打压邻国新生代的巫师，玫瑰帝国与其他国家的争端不可避免。王后的出事会打破目前微妙的平衡，你们要早做准备。”
“至于继后……”祁遇擦掉了眼角狰狞的血痕，“我先休息一下，有点难受。”
也许是他贪心地想要看到更多未来，这次的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他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听到了秦深去请医生的动静，他们似乎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最后所罗门让他别再往下看了。
那声音好像有魔力，祁遇很安稳地睡着了。在梦里，他好像遇见了李行之扮演的小公主。他隔着长长的篱笆，给他表演舞蛇和编花环，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
“[魔王]怎么会虚弱成这样，[天使]收割了那么多灵魂来维持他的灵体，不应该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会长你听过那个传闻吗？就是活人在游戏里的灵体状态和死者还有植物人是不一样的，[魔王]在现实里也许不是按正常的方式活着。”茜茜推了推眼镜，“不然按天启副会长的狩猎速度和数量，就算是个普通活人的灵魂也该被喂得强壮如牛。”
“你这回用多少灵魂才请动的[天使]？”
“……”秦深低着头一言不发。
“谁的人头值一万个灵魂……不对，起码有一万五。”所罗门意识到不对劲，急忙开始查找公会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