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瑜王逼迫南舒摘下面具开始,一切都在朝着着众人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南舒朝殿外望去,身着金凤黑袍头戴凤冠的皇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从朱漆的大门走进来,她美如墨莲,却又不怒自威。
这位皇后在宫中一直如同隐形人般,众人知道有这样一位高贵淑雅的皇后,但很少有人见过她。这样一个低调的皇后,此时却出现在议事殿上,尤其是出现在南舒的太子身份被质疑之时,众人目光纷乱对视,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南舒怔怔地看着皇后,母后是来给自己作证的吗?瑜王那些话冲击着他的精神,他十分想问询皇后,那是真的吗?
目光在朝中面色各异的大臣身上一扫,他压抑住涌动的思绪,现在还是先处理了瑜王再说。
皇后一步步缓缓走到丹陛之下,神情冷漠,一路走来,她并没有抬眼看一眼丹陛上的南舒。
南舒捏紧掌心,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正要开口,焦急的瑜王已经等不及了。
瑜王大声质问道:”皇后,你说,南舒是不是先帝亲生子?”
皇后转身,看向瑜王,一贯温柔的人却双眼如刀,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道:”不是!”
群臣哗然。
南舒浑身一震,僵硬着身体看着下方的闹剧。
”好啊!“瑜王激动地大叫,“你这贱妇,竟然敢混淆皇室血脉,来人!快把她拿下!”
那几个老臣颤颤巍巍指向皇后,说不出话来。
皇后神色嘲讽,“当初是你们说谁能抵抗北国,便封他做太子,不是你们将南舒推上太子之位的吗?”
老臣气得手抖,“那也得是先帝之子啊,明鹤是叛臣,你这样怎么能对得起先帝?”
皇后笑出了声,“现在知道对不起先帝了?当初皇帝抢我做皇后的时候,怎么你们不说皇帝对不起先帝呢?”
皇后是先帝强行抢来的,这是公开的秘密,先帝狩猎摔下马死了,他的弟弟带着兵进入皇宫称帝,并且将还怀着孕的皇后囚禁起来,登基为帝后,更是大逆不道抢嫂为妻,皇后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反抗这屈辱的欺侮,可是这满朝的大臣在刀剑下屁也不敢放一个。
老臣霎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你,你”重复个不停。
南舒的身世板上钉钉,瑜王知道自己要胜了,一挥手,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去大牢里说吧,来人,把皇后和南舒给本王拿下!”
一队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包围了众人。
朝臣们如惊弓之鸟,愤怒且惶恐地看向瑜王,“瑜王,你要做什么?”
瑜王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各位放心,本王只是要诛灭扰乱朝纲的妖妇和假太子,与各位无关。”
皇后轻笑一声,“瑜王好大的口气,本宫看着你长大,你这愚蠢张狂的模样可是一点没变。”
瑜王被激怒,“快给我拿下她。”
皇后轻摇了摇头。
瑜王身后的几个士兵瞬间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人按倒在地。
瑜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惊呼,“你们做什么!?”
皇后正色道:“瑜王逼宫造反,本宫持陛下手谕,将他捉拿,如若反抗,就地格杀勿论!”她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带着肃杀之气。
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瑜王就被堵上了嘴,五花大绑,他拼命挣扎着呜呜直叫。
事态发展实在离奇,身后士兵雪亮的刀光映照着朝臣们六神无主的脸,一个个思维迟钝面目僵硬。
一个瑜王的支持者猛然站出来大声质问皇后:“你说瑜王造反可有证据?瑜王为陛下爱子,你胆敢羁押瑜王。若是陛下醒来必然发怒轻饶不了你!”
皇后的目光落在那朝臣身上,一挥手,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雪亮的剑光闪过。
刀刃刺穿了那朝臣的身体,缓缓倒在血泊之中。
皇后一言不合就将人当场杀掉,众人既惊且怒,惶恐不安,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形。皇后已经掌握宫中兵权,这朝会上,但凡反对皇后的,今日都走不出这个门!
片刻之间,众臣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大放厥词。
皇后满意一笑,从袖中拿出明黄色圣旨,指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陛下昨夜苏醒,这是圣旨,大人验过真伪便宣布吧。”
皇后先是武力镇压,众人心中不服也不敢说,此时拿出圣旨说明皇后已经得到皇帝的支持,这圣旨上不论写什么,今日众人都只能跪拜称诺。
“瑜王大逆不道,趁朕沉疴难起之际,教唆禁军叛乱,皇后忠贞贤淑,命皇后捉拿审问。另,皇后已向朕说明太子之事,朕每况愈下,皇子性情暴戾愚钝,不堪大任,先帝之子南翎文治武功皆为上等,朕命南翎为太子,废除南舒,关押于天牢,择日问斩。钦此。”
殿内一时无声,众人屏息静立。
皇后一挥手,“我儿。”
一个身着锦衣的高大青年从皇后身后的侍从中走出来,众人的注意力刚刚都集中在皇后身上,没有发现皇后身后由内侍和宫女组成的队伍里还站了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南舒的目光落在那青年身上,瞳孔一缩,那竟然是宋翎!
朝臣仔细看去,感觉面熟,当即有人疑惑地问:“这,这不是那日宴会上打败北国使臣的人吗?”
皇后一笑,“我儿武功高强,聪慧过人,人品端方,在与北国使臣比武之中,我国节节败退,多亏我儿,方能保存颜面,陛下已立南翎为太子。各位,行礼吧——”
南舒神经紧绷,朝堂的局势已完全不由他控制,一日之间,他从南国朝政的决策者掉落下来,变成了阶下囚。
一股寒意从南舒的脚底升至心口,甚至让他哆嗦了一下,那股冰凉的气流在盘旋在腹中搅动起来。
群臣左右相顾,又悄悄抬头去看丹陛上脸色苍白的南舒,再去看那位面孔陌生的宋翎,怎么也无法对着宋翎喊出一声“太子”。
宋翎垂着眼站着,面无表情,仿佛是一个傀儡。
看着群臣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样子,皇后眼中怒色渐起,她转身,第一次与南舒对视上。
南舒静静地看她,目光如流水般空明,竟然让皇后的怒气消散了些。
他缓缓走下丹陛,来到皇后面前。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皇后看他的眼神十分冷漠,直接将他最后的幻想打破,可他仍是执拗地问:“是真的吗?”
皇后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南舒甚至能感受到其中在聚集一股仇恨和恶意,“来人,将罪人南舒……明舒拿下,压入大牢,择日发落。”
两个侍卫上前就要捉他胳膊,其中一个侍卫格外高大,坚硬的头盔都要遮住他的大半张脸了。眼看另一个侍卫的手就要碰到南舒,他伸手一挡,旋即一只手捉住南舒双臂,将他双手反剪。
那侍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能看见大半个铁色头盔,碍于场面肃穆,他只能装模作样地站在南舒身侧,等结束了再和这个同僚好好聊一聊。
南舒紧咬牙关,眼底弥漫的湿意被他死死地控制着不能浮现出来,他对着皇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我到底是谁?”
皇后细细观看南舒这幅样子,似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相似的人,她戏谑一笑,在南舒耳边低声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的亲生父亲是明鹤,母亲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你应该唤我一声姨母。”
南舒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侍卫悄然靠在他身上,才没让他跌落在地。腹部搅动的寒意让他越来越痛,脸色苍白,冷汗从鬓角滑落,高大的侍卫看他这副痛苦虚弱的样子,心里一紧,连忙运起内力贴在南舒腰上。
南舒感觉一股暖意从身后传来,却并没有让南他舒适多少,他想要呕吐,死死咬住嘴唇。
“姨母不会让你死,你把兵权乖乖交出来,姨母保证你一辈子富贵无忧,宋翎,你的表哥,可是喜欢你喜欢得很,他为了你死了一次,你也不想让他孤零零坐在皇位上吧?”
南舒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国公府寂寥冷漠无人问津的十几年,皇宫里高高在上神情冰冷的皇后在他脑海中一一流过,半晌,他睁开眼,眼中痛苦还未褪去,语气却平静了些,“你有把我当自己的孩子吗?”
皇后看他不回答兵权的问题,叹息一声:“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样软弱又死性不改,去天牢里好好想想吧,姨母等你的答案。”
她示意侍卫将人带下去,身旁的宋翎闻言抬头看向南舒,欲要说话,被皇后眼风一扫,只能动了动嘴唇。
卢玟心中如火如烤,眼看着南舒要被押走,连忙朝着南舒走去,猛然间和南舒身后的侍卫对上,心直接跳到嗓子眼了——那竟然是北炎。
脚步一顿,等到南舒出了大殿,卢玟才上前,“皇后娘娘,我们要更改议和的要求。”
“我们要再加一个条件!”
“我们太子殿下一直恨南舒入骨,既然他不是南国皇室血脉,不如将他送给我们太子殿下,以结两国同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