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尚莫名心虚,她从来没有脱离过血傀教,因此她不确定放弃血傀教后她到底能不能一如既往的支撑下去。
泽沐然虽然察觉到云尚道不安,但却并没有出言安慰。
云尚如果想要活下去,那就要学会猎杀妖兽来补齐血液,光是虐杀蝼蚁根本没有意义。一个修士能够压榨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云尚直到今日才意识到质量之间的效率差距这一点。
其实,若要细究,云尚只是一个培养用来维护血傀教稳定的产物,否则她不会如此畏惧失去血傀教后的人生。
先代魔尊就是用这种方式捆绑他的产业,以此在离开血傀教后仍旧延续,作为候补血池据点来随时享受便利。
云尚似乎没发现这个问题,而教众却根本不想臣服于此,不甘掌控,但却似乎也没有意识到,离开了云尚他们也不过是丧家之犬。
在泽沐然的认知中,他见过的魔道有三大类型运作体系。
一类是纯粹的信仰派,信仰着某种真实存在的事物,又或是虚构的理念。这类魔修几乎都是狂热的疯子,跟他们没法沟通,但是在信仰面前特别团结。
一类是共生派,魔尊需要教众的支持生存,而教众同时需要魔尊的庇佑,形成了制衡状态,左右猜忌,但却谁也不敢动谁,只要动摇根本的势力,极其容易分崩离析。
一类是自生派,无论是魔尊还是教众,体系十分散乱,但却生生不息,强悍非凡。这种体系下魔修自由度很高,不受拘束,但却随时都可能在任何地方驻扎势力迅速成长。
以血傀教的情况很明显,这些人对云尚的不满来自于自由度,因为云尚的力量不足以让他们可以像是先代魔尊在世的时候那般肆无忌惮,但却还要不断上供。
兴许是因为觉得不比以往威风,还要受人限制,所以他们想把人换掉,把自由的命运握在掌心。但他们忽略掉一个重点,那就是魔修之所以如此强悍还要扎堆,正是因为有史以来,势单力薄者只会被逐个击破。
各大宗门之所以不愿意去围剿一个魔教的总部,最大的原因就是谁也不想堵上自己的未来与魔尊拼命,就算只是受点伤,那也是一辈子的事。
人类的寿数就摆在那,大多数修仙者如今的寿数也就三四百年左右,尤其是坐到宗主内门长老之位上,享受还来不及,又有多少人能放得下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来玩命。
但是一个没有魔尊的魔教就不一样了,只要让手下的弟子消耗基层,拖延时间,在由阵法远程攻击为主,消耗教众的力量,这种风险便会大大降低。
例如现在,如今血傀教所有的长老与教众的力量加在一起,等于一个半云尚,那么血傀教的真实实力就是两个半云尚。
这意味着在硬碰硬的情况下,像是撼天宗这样级别的宗门,就算请出五位老祖也只能看着人败逃而去,但却不敢追击。
因为一但死斗,撼天宗的损失就太大了,整个血傀教至少能杀死两位老祖,重伤或轻伤另外的三位老祖。
撼天宗的整体实力立刻就会大幅度下降,受伤的老祖还有可能因此终生不愈,境界大跌再无长进。如此在放眼未来,在争夺异境资源等情况下优势也会随之急剧下化,从而动摇整个撼天宗。
所以,在云尚与血傀教团结一心的情况下,不管撼天宗口号喊的在响亮,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注定单一的。
要么,打不过落败,要么打的过驱逐血傀教。
但,现在的问题是,云尚不想与血傀教分割,但她手下的长老却想要与她分割,并且试图通过撼天宗来直接解决云尚。
这样一来,无论云尚的意愿几何,她都没有好下场,血傀教的命运已然注定。
泽沐然的原定计划本来是这样的,因为时间问题,他无法做到掌控整个血傀教,所以他才会选择顺势勾引云尚,以此来扰乱她的思想与判断能力,从中牵制制衡,以此来达成目的。
在短期里遮蔽魔修的真实面貌,在撼天宗与魔修的交战中拉扯战线,直到魔修的据点暴露,魔教的真正面目被彻底揭露。
而撼天宗与众多仙门不断宣扬的正道与之碰撞,交战,凌霜也会更快的意识到和睦的表象下,最赤裸裸的基层,展现了这些宗门正道背后真正的理念。
只有这样,凌霜才能彻底对这一切绝望,摒弃掉他人断定下的善恶观念,不是听墨轩逍遥说了什么,那些魔道中人又说了什么,而且凭借自己的判断去选择他要走的路。
他要凌霜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世界上真正能屹立不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的问题很大,因为血傀教的命运大概率是覆灭,从结果上来将这一切都不会按照他最想要的结局去走,那么凌霜对此经历的感想也很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偏差。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时间在犹豫,他也没有能力力挽狂澜,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换成是真正的泽沐然,那么这一切当然很好说。
他希望云尚能有点用处,至少她还有别的选择,离开血傀教,仅靠着实力一条,便足以在这世上横行。
不久,事情果然没有按照泽沐然希望的走,他才没走多久,血傀教内部便开始极速分裂。
正因为如今的血傀教可战可退,处于伏魔山这个安全地带,没了教主镇压,也没了潭飞絮两面制衡,更不担心撼天宗的合作,场面彻底失控。
泽沐然本来选择退守伏魔山就是希望血傀教不要与撼天宗大打出手,到时候一不小心波及到凌霜,以他这种残次品的能力也很难及时救下。而且一旦退守战线拉开,许多魔教平日用来炼化人祭的据点就会暴露,很容易被彻底掀个底朝天。
泽沐然掐着影子第三十二批次的脖子,将人按在水潭里,神色凶狠不耐:
“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放任我一个人行动。”
第三十二批次的泽沐然统称秧湮,很显然,这一批泽沐然是精品中的精品,投入数量应当也很少,他这次来就是来传递有关他们离开后的信息,因为泽沐然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搞得真的很狼狈。
秧湮在水中张口,吐出几口气泡,但却没有丝毫窒息挣扎的迹象,只是镇静自若的在水面下亮出三枚晶片,泽沐然便一脸愤恨的松了手,一把夺了过去。
秧湮自水中坐起,淡定的拧了拧发丝的水迹,也道:
“我只是确保你不会衰弱而死,不会干预你要做的事。”
泽沐然吞噬晶石,也是神色不善:
“之前的是不是你背地里搞鬼!”
秧湮微微偏头,似在打量着人,分析着什么,他知道眼前的第六批次泽沐然在说些什么,他说的是云尚晚宴喝多了发疯那件事:
“不是我,我只是没有提醒你,如果那件事不是你的策划,而是因你一个人对付他们应接不暇,也是常理。你也知道,魔修从来不会老实听话,权衡利弊制衡之道,往往难以两全。”
泽沐然闻言也是稍稍好受了些,他能够接受自己的疏忽,但他接受不了巢的暗中干预管控,如果说那样,不如回收掉他。
秧湮在湖边拨弄着水花,他整个人都泡在湖水里:
“你看起来不太好,不过,有我们帮你兜底,你也不必心焦。”
泽沐然咬牙:
“你如此监视我,让我觉得巢恨不得看着我早点死。”
秧湮在草地上折了一朵淡雅的小花,别在泽沐然的耳畔:
“你喜欢吗?”
泽沐然蹙眉:
“什么?”
秧湮趴在河床上:
“云尚。”
泽沐然也是不耐烦的掐了掐眉心:
“算我求你,你要是有什么疑虑就直接干掉我,不要考验我。”
秧湮笑了一下:
“你不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