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蓦几次试图再拉近些距离,不知为何,最终还是作罢。
不用方攸喊停,他自己就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绅士地退开几步,商量似地朝方攸道:“导演,考虑借位吗?她太紧张了。”
纪相湘闻言倒不像松了口气的反应,着急地咬了咬唇,但她想要出言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方攸仅仅思考了几秒钟,便脸色不佳地同意了提议,似乎也不愿意为了这么个小麻烦耽误进度。
“嗯,也行,差不多的位置停下来,让观众觉得你在亲就行。”
最后,虽然不知道纪相湘是否心有遗憾,总之吻戏是顺利地拍完了,碰是没有真碰到,可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没打什么折扣,画面依然很甜。
几场戏断断续续拍到晚上,外面的雨也停了,方攸长舒一口气,疲惫地捏了捏脖子,抬手示意大家收工去吃饭休息,然后搁下剧本和对讲机起身往外走,盒饭也没吃,不知要去哪里。
雨刚停,摄影棚外的屋檐处仍有些聚集起来的小水珠正缓缓地往下滴,陈京蓦下了戏,没去找化妆师卸妆,依然维持着褚厌那一身扮相独自走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追着方攸的脚步,一路跟到了某辆房车外。
——方攸正静静坐在里面。
他没开灯,眼镜也摘掉了,视线没什么落点,像是在放空,座位周围昏昏暗暗的,仅有来自棚外的一点照明光源淡淡投射进去,像画笔一样,沿着方攸有些单薄的身体描出一圈纤细而孤独的轮廓。
陈京蓦驻足隔窗望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什么声音,直到里面坐着的人忽然动了动,变了个姿势,将头向后靠在靠垫上,细瘦的手指半拢着上移,畏光似地盖住自己的眼睛。
嗒,又一滴水珠蜿蜒着沿车身滑下,陈京蓦下意识用手抹干净,刚准备上车,余光里米娅提了个袋子走过来,悄没声地将东西往他手里一递,递完朝他使了个“好好哄”的眼色后,便一脸深藏功与名地溜走了。
陈京蓦哭笑不得,低头往袋子里看了看,是几盒很高级的外卖,想来都合方攸口味。
他颇有些头疼地将塑料袋换了只手,拿出手机吩咐助理取消先前订好的餐。
米娅这一搅合,他倒不急着上车了,敛目思索了片刻,慢慢琢磨出一些门道。
他出道至今也就拍了两部戏,都和方攸有关,第一部是方攸的电影,第二部是方攸的古装。电影因为是悬疑题材,没有正经的女主角,仅有的一个女配也只演下属,和他没什么亲密戏份,不像这次这个古装戏,主打的就是偶像爱情,黏黏糊糊的戏份往后只会越来越多。
也会越来越让方攸心里不太舒服。
思至此处,陈京蓦皱了一下眉,拎着袋子踏上车。
即使动作放得很轻,也还是打扰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方攸,他先是微微愣了愣,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身体微微坐直了一些,挺困惑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房车里的,他的男主角。
“……找我有事吗?”
方攸今天其实心情不是很好,下戏后只想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让自己放放空,有时候不良情绪积压太多会让他感到困扰和麻烦。
“你还没吃饭。”陈京蓦盯他半晌,才走过去,把那个塑料袋子搁在方攸面前的桌子上。
方攸视线微顿,头扭过去,语气怪怪的:“还不饿,不想吃。”
停掉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他望着昏暗中陈京蓦模糊的身影,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再次问道:“找我有事吗?”
陈京蓦没有回答,只是很平静地问他:“为什么又不开心?”
雨势大起来,方攸看了眼窗外,沉默不语。
他一会儿想,这辆房车上有备用的伞吗?一会儿又想,是啊,我为什么又不开心?
周围光线乍然亮起,方攸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看到是陈京蓦打开了房车上的小灯。他不知为何还维持着今天戏里的扮相,墨发玄衣,丰神俊朗,一缕顺直的发丝随着主人倾身的动作微微滑落下来。
方攸愣住了,下意识用手指半握住那缕头发,极近的视野里,陈京蓦半强迫地抬了一点他的下巴,低头很亲密地给了他一个突如其来而又缠绵悱恻的吻。
吻至一半,察觉到方攸似乎有些抗拒的意思,陈京蓦也破天荒地没顺着停下动作,而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垂眸更深地吻了起来。
亲密接触果然对坏情绪有最好的安抚效果,不过几十秒,方攸就气喘吁吁,目光湿润,他抿了一下被吻得有些发麻的唇,本来要训斥几句陈京蓦又不听话擅作主张,想了想,又觉得好像说这些很破坏气氛,只好暂时呆滞地坐着。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还是望着陈京蓦不轻不重地训了句:“……越来越大胆。”
陈京蓦低低笑了声,把那张帅得惊心动魄的俊脸移到方攸面前,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蹭了蹭,嗓音半是低哑半是撒娇地哄他:“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方攸哪里见过他这种样子,脸一下子爆红,磕磕巴巴地说:“……谁,谁教你的这些狐媚之术?”
“无师自通,”陈京蓦对他轻眨了一下右眼,笑得有点迷人:“管用就行。”
看方攸情绪果然有所好转,陈京蓦心里的某种猜测更加清晰,他直起身,伸手一盒盒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米娅订好的食物:“再怎么不饿也还是吃一点,不然会伤胃。”
方攸这回没有出言阻止,大概是默许了。
他看着陈京蓦替他细致地打开饭盒上的盖子,筷子也拆开放好,甚至打算拧开饮料瓶的瓶盖,
心情陡然又怪异起来,声音有些大地说:“我自己来就好。”
陈京蓦动作一顿,点了点头,坐到旁边没再做什么。
他看着方攸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方攸吃饭没什么声音,很斯文也很干净,连吞咽声也是轻轻的,他今天大概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以往一半的量就停了筷,青色衬衫单薄的布料贴在他有些清瘦的上半身,襟口处别着一个小马形状的徽章。
做导演并不比做演员的轻松,要操心的事情反而是更多。
陈京蓦望着那个小徽章,下意识地轻声说:“不多吃点吗,你太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