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回京的消息送入靖国公府,褚逢舟当即着人备车马赶去费城过平阳的必经之路。灵车慢慢的行进在树林里,沈望靠在车厢上小憩,到底是年岁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沈望无奈的笑笑,闭上眼睛假寐。
驱车的小童听见有人在喊沈太傅,疑惑的看过去,勒停车马,掀开帘子,“老爷子,有人叫你。”
沈望就着小童掀开的帘子看过去,伸手让小童扶自己下车。看着褚逢舟脸上的汗,沈望笑骂道:“一把老骨头了,瞎折腾什么。”
褚逢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玉制的令牌,“您带着灵柩,多有不便,路上歇脚,拿着这个方便些,我在临安还有些产业,也可,”
“就这个?”沈望接过令牌问道。
“还想劳烦太傅替我给先帝,上柱香。”褚逢舟犹豫片刻还是说出来了。
沈望长吸一口气,缓缓道:“逢舟啊,你要记得,你先是大周的臣,再是先帝的臣。”沈望拍拍褚逢舟的肩,“回去吧,平阳的烂摊子还等着你呢。”语罢便让小童扶着上车了。
车马和灵柩又渐渐动起来,褚逢舟沉沉的站着,突然行礼,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绕着一股淡淡的悲情:“褚逢舟,为太傅送行!”
沈望合上的眼渐渐渗出了水渍,我们都老了,该去做最后的事情了,沈望睁开眼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恍惚间他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了,欣慰的是大周后继有人。
“大哥,你们为什么要劫持那几个官爷,不是说了不参和朝廷的事儿吗?”葛玉全和林坤隐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隔着茂密的竹林俯视山下。
“那就是沈望吗,不愧是帝师。”林坤感叹道,答非所问。
“问你话呢大哥。”
“这两个人死有余辜。”林坤毫不在意的回答,“要是真折我手里,那小老百姓还得给我磕头感谢哩!”
“是不是石渊的主意。”葛玉全问。
“你怎么说你二哥呢!”
葛玉全无语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下意识的把手插腰上。
“有,有吗?”林坤低头看自己的腰,上面却似插着两双手,“咳咳,那个,其实我也是同意的哩。”
“大哥你知不知道,”葛玉全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坤打断。“知道,知道,这就是帮个小忙。”
“劫持钦差这叫小忙?你这是与虎谋皮!”
林坤不接他的话茬,质问道:“你!你不也私会朝廷钦差,就那天晚上,小孤峰。还有啊,你的命可是人家府上的大夫给你救回来的,我,我和二弟是替你报恩。”
葛玉全被噎的无语,转身就走,林坤在后面喊:“你二哥在后院儿哩!”
好一招祸水东引,林坤见葛玉全矫健的身姿消失在远处的山头上时,喜滋滋的从怀里摸出本蓝册子——这是他新得的刀法,他得好好试试。
鹰嘴岩山寨的由来也是令人膛目结舌。
起初,林坤是看中了这鹰嘴岩的风水,想在这儿小住,以突破自己停滞了大半年的瓶颈。恰逢天灾,流民至此,林坤在山洞里枯坐了小半个月,那层禁锢仿佛略有松动,林坤决定出去走走顺便买点吃的,碰见官兵正在驱赶流民,林坤无意多管闲事,毕竟民不与官斗。林坤绕过官兵想去平阳城里,结果被一众官兵拦下。
“让开。”林坤看着拦在自己胸前的棍子,眯了眯眼,他现在饿的犯酸水,迫切的想要去买吃的。
“还敢顶嘴,押回去!”一个官兵一棍子敲在林坤胸口,做势就要去抓他,这下彻底惹恼了林坤。
林坤三两下放到了拦住的自己的官兵,抬脚想走,却听见后面再喊:“还愣着做什么,抓住他啊,若是让这些人进了城,咋们都得提头去见臬台!”
众多官兵一拥而上,林坤终于不耐烦,夺过朝自己打过来的棍子,一根棍子使得行云流水,大刀阔斧的杀光了所有的官兵,吓得一旁的流民战战兢兢,有甚着已经摊在地上发抖了,生怕下一棍子就打自己身上。
林坤提着带血的棍子立在尸体上,“怕什么?老子又不杀你们?”这一吼顿时鸦雀无声了,林坤无奈道:“与其在这儿怕,不如翻翻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林坤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一下下跪地的声音,接着有人在喊:“恩公,求您收留我们吧!”
林坤脚步一停,顿时感觉头大,回过头:“我就睡山洞,搁哪儿收留你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恩公!俺们的房子给水淹了,地也没了,能会哪儿啊。”
“你们跟我哭有什么用!要哭要诉苦找官府去。”林坤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睛疼,转身抬脚就走,”爱跪跪!
林子里的流民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原本是想进城求就生计,如今死了这么多官兵,他们怕是也活不成了。林坤杀官兵的行为像是给他们点燃了一盏灯,可灯熄之后是比之前更深的黑暗,他们没有林坤的本事,护不了自己,更不要说家人。
流民眼里泛出的光,一下子又熄灭了,沉寂在官兵的尸体上。
林坤在城里呆到眼看着快下雨,才带着一大袋子的吃的往鹰嘴岩赶。走过小竹林,冷不丁的看看见跪了一堆人,着实给林坤吓一跳,还以为撞鬼了。
“你,你们!”林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求恩公收留我们吧,我们真的无处可去了。”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就打了下来,竹林哗哗作响,雨水淋湿了一众流民的衣服,混着那张张面黄肌瘦带着血污的脸,林坤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心里一软,“先说好,别来打扰我。”
消息传开,想来鹰嘴岩投奔林坤的流民,竟然有了百人之众多。官府不得不尽力安抚百姓,而林坤也莫名其妙成了土匪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