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栗说,我的命是它求来的。”
半妖少年盘腿坐在井口,一点点复述着松鼠妖给他讲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表情带着沉重,还有说不出的笑意和怀念,十分复杂。
捡到他的那天,是一个雪夜。
村子里的冬日很难熬,有太多的人因为没有足够的柴火和粮食,死在雪地里。村中有猎户,常用肉和皮毛与家中有粮食的村民交换。
冬天是没有熊的,有狼。狼成群结队的出没,警醒的猎人能提前发现。但在那天,有一只熊醒了。
熊饿得不行,四处觅食,盯上了山中的屋舍。那是猎户的家,家中有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带着血气,浓重的血气。
熊嗅着气味而来,杀了挡在孩子面前的母亲,归来的父亲杀了熊,救下了摇篮里的孩子,却倒地不起。
没了家,男孩哇哇大哭。
悲恸的哭声引来了路过的松鼠妖,松鼠妖自觉自己是个大善妖,不能见死不救,它决定收养这个男孩。
可它没有奶,妖力也不够强大,无法化作人形将他带下山,去求其他的妇人,于是它转道去求了山里的猫妖。
刚出生的婴儿受了冷,又先天带着病,身体底子太差,活不长。猫妖也很老了,修行的路走到了尽头。
她很喜欢男孩,背着男孩长大,用山中的灵果和其他妖兽的乳汁喂养,但终究抵不过岁月漫长。
察觉自己的身体濒临极限,她决定将自己的妖丹“赠予”男孩。
她早早计算好了,从男孩出生起,就用妖炁给他温养着身体,又封印了自己妖丹一半的妖力。
“所以我只是运气好,吞掉了那猫妖的妖丹,成了半妖。这肚子里的妖丹不是我的,我也不怎么需要这妖丹。”
他甩着尾巴,努力的措辞。
“因着这个原因,我也不能随意的收回耳朵和尾巴,听说寻常的半妖是可以做到的,像人,像妖都行。”
游熠:“所以你也不能修炼咯,寿命和我们普通人是一样的。”
“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很少生病,应该是妖丹的缘故。”半妖少年咧着嘴笑着说,从井上跳下来,“是她的祝福,我很喜欢。阿媱姑娘身上的气息总让我想起她,像回到了山里。”
时媱温和道:“看得出来你很想念她,等这面的事了了,销金窟的人也不再追查了,你就能和小鼠回去啦。”
山狸用力点了下头,用肩膀推着写写画画的游熠:“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去给我买甜水和小鱼干。”
游熠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还没完呢,妖丹怎么封印的,封印了妖炁对你影响就很少了吗,为什么收不回去,如果你用妖炁修炼彻底和妖丹融为一体,就能修炼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瞅了眼时媱,“温和的气息”可真是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得再去问问祁晟的感受。
他觉得时媱身体有猫腻!
山狸听得烦,想跑,又被抓了回来。想求助时媱,发现时媱早就跑了。
她也不是故意见死不救,只是和游熠想的一样,去找祁晟了。
坐在书桌前,时媱托着下巴看着祁晟处理公务,傍晚的余晖倾洒在男人身上,抹去了几分凌厉,更加柔软。
“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祁晟勾起唇角,放下毛笔,俯身将时媱鬓角掉落的头发捋到耳后。
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收回手。
时媱轻唔两声,道:“其实你没怎么受蛊虫的影响,对吧,我也没有,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祁晟眼中闪过诧异,接着站起身,肯定的回答:“是。”走到时媱身后,贴得极近:“不妨你先猜一猜,毕竟直接告诉你……我又没什么奖励。”
呼吸扑在耳侧,痒意叫她的尾骨有些酥麻:“你想要什么奖励。”
“阿媱姑娘说给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说是这么说,骨节分明的手却从上到下的点过,在唇,在下巴,最后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轻颤两下,反扣住祁晟的腕部,摁在扶手上:“这个我可给不起,难消美人恩,我怕你吃亏。”
紧贴着的胸膛随着笑起伏,不过一瞬间,椅子被转动,祁晟只稍微用力,便挣脱开,两个人面对面的相觑着。
他俯下|身,双腿夹住女子的两膝,叫她无法动弹,笑着说:“我可不觉得吃亏,真不愿意?亲一下换一个答案,不同位置换的答案也各不相同。”
思量片刻,时媱问:“当真问什么答什么,绝不隐瞒?”
“绝不。”祁晟笑吟吟的说着,“只是用什么交换,我说了算,你看着衡量。若你觉得可以换,再换。”
美色在前,确实不吃亏。
“我不多问,就三个。”
“行,就三个。”点头的瞬间,祁晟垂首难掩笑意,在时媱不理解的注视中,斜躺在了书房外间的软榻上。
明明衣裳都好好的在穿着,也不是明艳那一挂的,却分外勾人。
时媱心痒痒的:“这是做什么。”
祁晟:“方便收取奖励。”
他理了理袖子,支起胳膊枕在太阳穴的位置,十分怡然自得。
深吸两口气,时媱道:“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刚才问过的,我们没有受蛊虫影响,是为什么。”
祁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在他的注视下,时媱缓慢靠近,最后飞快的凑上前,亲了一口离开,十分敷衍。
挑了挑眉:“也行吧,毕竟你也猜到了,是你的血液。”
母蛊是主,子蛊受母蛊牵引。中了子蛊的人会不受控制的爱上母蛊的宿体,到时候完全离不开母蛊。
但如果母蛊宿体根本不爱子蛊的宿体呢,更甚至母蛊宿体压根不受母蛊的影响,半点感觉都没有呢。
时媱就是这样的例外。
正常来说,即便是两个不相爱的人中了蛊,也会受蛊虫的影响不自觉的靠近对方,相互吸引,控制不住的结合,然后循环往复。
偏偏时媱冷静的不得了,没有受半点儿影响,更不会驱使子蛊。
再加上两个人一路上都保持着较近的距离,没有过分亲密,也没有过分远离,反而让体内的蛊虫稳定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那第二个问题。”时媱睫毛微颤,“你老实和我说,血液的特殊之处不仅仅是对蛊虫吧,对你也同样有影响。不,不只是你,是所有半妖。我的血能帮着压制半妖血脉的躁意和不稳定,对不对?”
她想,如果要在一起,果然还是要摊牌的,摊的干干净净。
祁晟慢条斯理的抬起另一条手臂,最后将手停在唇上,沙哑着声音道:“这次可不能像刚才那样草草了事了,若是不能叫我满意,可是要反收取奖励的。”
时媱知晓他的意思,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一条腿跪在软榻上,平衡住自己的身体,双手捧住祁晟的脸,紧盯着薄唇,缓慢低下了头。
两唇相触,柔软的不像话。
少女笨拙的研磨着,祁晟用力抓紧了手边的衣袖,迟迟等不来下面的动作。在时媱抬头离开的一瞬间,挑起她的下巴,用力揽住腰肢坐起身。
贻贝被撬开,柔软的唇舌纠缠不休,似捉住猎物般,抵死缠绵,发出啧啧水声。自我的保护,天然的排他性,分泌出更多的液体,顺着缝隙往下流。
呜咽两声,用力抵在胸口。
粗粝的指腹抵在水润的唇上摩擦,祁晟从胸腔发出笑意,顺势离开。
“对,你是独属于我的宝贝,需要藏起来,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尤其是那种惯会使伎俩的猫妖。”
忍不住捶打,沙哑道:“阿狸不是天生的半妖,和你不一样,他也没发现我,反倒是之前我父亲说过,要小心妖物,所有妖物,不单单指半妖。”
祁晟摇头:“可能说的不是普通妖物,而是发疯的妖物。我还没有查出来为什么,你父亲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倒是你母亲,我没有查出来她的身份来历,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时媱也有所猜测,毕竟那位章姨母明显是娘家人,对母亲了解的更多,包括遮掩气息阻拦妖物探寻。
将章姨母的事情说出,见祁晟放在了心上,突然质问道:“所以你想和我在一起,是把我当解药,好压制妖族血脉躁动吗?”
来了……
男人手攥紧,又松开。
“之前是,现在不是。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叫你流血受伤。”
初次见面的时候,若非发现时媱血液的特殊,他甚至都不会去救她,因着这个,两个人才有了后续的相处。
祁晟并不想隐瞒,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如果时媱介意……他咬紧了后槽牙,不动声色的盯着每一瞬表情。
如果时媱想离开,或者畏惧,他会将她锁起来,带着她离开京城。
然而时媱什么也没说,随意的点了下头,深吸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她道,“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的半妖身份暴露,你觉得谁会不择手段的来杀你,取走你的妖丹。”
话音落下,书房里寂静不已。
时媱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祁晟悠长的呼吸。
本以为祁晟不是说,或者掩饰过去,没想到却是一把被他拉倒。
只觉得一瞬天旋地转,她被祁晟压在了身下,躺在软榻上。
“这个秘密价值有点儿高。”他抓着她的手,扣在头顶的位置,时媱脸颊发烫,想要抽走没得逞,祁晟道,“需要用你自己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