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等等——可以辱,可以辱。”
“既然大人你们有这种特殊的需求,小人我就不得不满足了。”邱胜视死若归地解开衣襟,仰着头,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的形象。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什么狂风暴雨,大可往我身上砸!我承受得住!”
没能预判到事情走向的费清明,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脚踹上邱胜飞扑过来的胸膛,抱起解裁春洗洗眼。
解裁春抓住其中的错漏,“打更人当真不是你动的手。”
挨了一脚的邱胜,保住清白,心下一喜,又有些怅然若失,面上全是失落。他这个险些惨遭玷污的人都不介意了,这两个臭流氓竟然好意思在那挑挑拣拣。
他合起衣袍,“我一个晚上只能做一件事,哪能既在义庄搞偷盗,又跑去袭击人。”
再者说,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本来就得偷偷摸摸,伺机而行。专门搞出大阵仗,闹出人命案来,那不是引得官府注目,给他的生意平添波澜?
他又不傻。
“仵作的校验单子何在?”解裁春摊开手,示意费清明把单子放在她手中,她实时查看。
没有拷取备份的费清明,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心上。两人掌心对着手掌心,费清明的手大到能够完整地盖住她的。他五指往下扣,陷入解裁春的指缝中,与之牢牢锁在一起。
“是我的失误。”
费清明捉着解裁春的手,放在唇边压着。口腔中吐出的气流喷洒在她第二根指节处,携带着热带雨林的湿热气息。
他信誓旦旦,“因为时间太过于紧迫,而没能将确凿证据带来。没能及时觉察出其中的不对。我会反省,下次绝不再犯下同等错误。”
已经如实招来的邱胜,头部向下,磕在地板上。背部下凹,屁股朝上一撅,赫然是个生动的元宝形状。然后狗腿地抬起脸来,“两位大人,小人已如实招待,往后绝不再犯。”
“还望您二人高抬贵手,原谅小人的错处。莫要扭送到官府去,挨一顿板子吃。你们就当行行好,把我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屁,给放了吧!”
“逢年过节,我都会为你们二人烧炷香的呀!”
“哟,搁这咒我们呢。”长得挺丑,想的倒是挺美的。解裁春正要开口,由唢呐幻化的耳坠铛铛作响。她心下一沉,和立马严肃起来的费清明对视,互相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沉重。
她大跨步向前,一把揪住邱胜的后衣领子。
“来不及了。”费清明飞快地说了一句,冲上来。一手抱着解裁春,飞上屋檐,一手捞着邱胜,放在旁边的梁子上,低声警告他,“不想死就闭嘴。”
不明所以的偷尸人,乃平平凡凡的凡人一个。
平生做出的最大功绩,就是在赌场里赢得盆满钵盈。
而赌博一事,赢得多,输的也多。能稳赚不赔的,唯有庄家而已。他当天的手气足,越赢越多,就愈发迷恋赚快钱的途径。
待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就琢磨着再入一趟赌场,再创辉煌。
这辉煌自然是没有创下的,不仅把赚来的钱全输没了,还倒赔了本金还不算。他抵押掉房屋,变卖完家产,把拿来还债的钱,又投进去,想着翻本、重来。
可人这一生,岂是说洗牌就洗牌的赌桌,随时能够再来。
这不沦落得流落街头,好端端的正经行当不去做,转而打起了偷盗尸体的主意。
“咚——咚——咚——”
邱胜听见了他经常拿来故作玄虚,吓跑众人,好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的跳跃声。
他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个声音来自那不可说之物,一经出现,必当引起天下大乱。经过当年闹哄哄的战役过后,已然绝迹。
而他不信邪,只想着用来让自己所行的道路畅通无阻,而没想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咚——”
“咚——”
“咚——”
邱胜抱着房梁,不知从何时起,额头已叫冷汗打湿。他手脚发软,好似下一刻就要跌下梁子。而那时刻压迫着他的奇怪声响,终于到达了义庄门口。
该、该不会是同行吧?
毕竟闹冥婚的人家那么多,总有人要跟他分一杯羹。
是了,是了。冥婚是长盛不衰的买卖,从古到今都有人操持。尸体的主人家都在那乐呵呵地贩卖,他们不过是成人之美,给死人们缔结一段姻亲而已。
要找也不会找他们。
人吓人,吓死人。瞧这两位大人,看着相貌堂堂,八面威风。实际上胆子比老鼠的心脏还小,竟一时被他们如临大敌的态度给唬住。
瞧给他吓的。邱胜擦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不知不觉,后背被冷汗打湿。风一吹,穿心窝的凉。
而在邱胜成功说服自己的当下,那东西已然跳进门槛。全然无视义庄门口贴着的两个门神,堂而皇之地越了进来。每个脚步声都跳在室内三人的心口上。
那是青面獠牙的具象化,枯草般的头发盘旋在他的头顶。看衣着打扮,正是大人们口中描述的不日前惨死的打更人。
应当是在运输尸体途中,凑巧迎来天黑。给尸变创造了必要条件。运输队伍的下场可想而知。
死去多时的打更人,东嗅嗅、西嗅嗅,沿着内屋四处搜寻。
丧失视力的活尸,恐怕在嗅觉方面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破坏力、敏捷度,空前发达。关键信息未健全,照目前情况而言,不可与之硬碰。
解裁春、费清明捂住鼻子,示意邱胜一同。
吓尿了裤子的邱胜,下半身渗出一股酸溜溜的气味。土黄的尿液沿着梁子一滴滴溅下去,滴落在活尸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费清明抬腿一踹,把邱胜踢离原来的位置。而在他收回腿的那一刹,邱胜原本所在的位置就被暴力拆迁。
那活尸竟然能够一跳四、五米高,弹跳力之高,足以去竞争弹簧。要是放到现代,参加个电视台比赛,争取拿下个头等奖亦是手到擒来。
解裁春则一手按向费清明腰部,一下解开了他的腰带。
“现在不行。”费清明护卫险些掉了的亵裤,麻溜地把它扎紧了。“等回去就给你,现在状况急,没办法应对。”他飞快说着,抱着解裁春,跳离梁子。
他刚落地,头顶的瓦房登时被活尸撞出一个大洞。
摔得七荤八素,就差到地底下跟阎王爷告状的邱胜,扭成一条被切成两段的蚯蚓。“哎哟喂,到了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那打情骂俏,我都没眼看。”
“说正事呢。”刚刚依照惯性,摸错边了的解裁春,知错就改,却绝不认过。绝不叫他人在口头上,压她一筹。只在行动上更改。
她找准费清明的本命剑,往外一拔,寒剑出鞘,自带七分魄力。
许是剑阁里的佩剑,大多由能工巧匠打制而成。千百年如一日,灌输着成堆煞气。就算是活尸来了,也得避其锋芒。
那活尸听到刀剑嗡鸣声,掉转了头,一蹦一跳的,逃走了。
“那东西还有神志?”疑窦丛生的状况,接二连三发生。费清明抄着寄余生,告知解裁春在原地等待,他去去就回,绝不让那活尸伤到其他无辜百姓。
“等等——”解裁春伸手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御剑飞行的速度。
眼见费清明变作远边的一个小光点,她连忙踹醒装死的邱胜。“还活着就赶紧起来办事,不然等会其余的活尸杀过来,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啊,还有其他活尸?”邱胜立马蹦起来。一个就够他吃一壶的了,再来一群,那不是要他老命吗?
“你莫不是忘了,还有负责抬死尸的人?”
解裁春点醒他,“既然死尸死而复生,岂会舍近求远,放过触手可及的猎物。往好处想,只有一个背尸人,若想差了,那至少有两、四个抬的。”
“你想要二挑一、还是二对二、二对四?”
“就不能不选吗?我的活祖宗,我可不想面对那群东西一个已经够受的了,还来四个?那还不如玷污我的清白呢。”
邱胜听着解裁春的指令,在门口洒满黑狗血,扭头看宰杀鸡鸭的解裁春,“现在就开席,会不会太早了点?我还不想那么快吃断头饭。”
解裁春描绘着符文,“你再不抓紧点泼,今晚就能吃上热乎的断头饭。记住,按着我说的的法子来,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邱胜一边干活,一边碎碎叨叨,“满天神佛,地里阎罗。小人邱胜虽然罪大恶极,偷盗尸体,贱命一条,不足为惜,但它在小人和小人的家人眼里,仍旧珍贵无比。”
解裁春用画好的符文缠上红线,系在他们二人周遭,形成一个后天庇护所。方才抽出空闲,接上他说的话。“人人生而平等,哪来的贵贱之分。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生与死同样平等,有区分的只是现世的财富与价值。”
话音刚落,嗅着活人气息的四个活尸,出现在了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