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在地上的是越太太新买的限量版手机,屏幕和机板经得起摔,一块玻璃都没碎。
得到自家儿子位置的越正青两口子目标明确,几秒前就赶到了堪比五星级酒店私人房间的专属病房门口,将越川求吻、随后和俞简亲在一起的一幕尽收眼底。
越太太觉得头突然有点晕,又有些缺氧,连手机都忘了捡,将同样手足无策的越正青当做挡箭牌往前一推,眼睛瞟到后面。
俞简一听到从越川嘴里蹦出来的那个“妈”,全身僵得像块千年老冰,一瞬间觉得这阵子输得所有营养液都倒进了垃圾堆里。
他慢慢地直起身,把病号服因下俯而垂落的过大领口往后拉理正,两手交叠在身前,憨厚老实得像个餐馆服务员:“……叔叔阿姨好。”
越正青根本没有退路,只能与这个看上去冰雪聪明却硬要藏拙的年轻人开启对话:“……你好,怎么称呼?”
越川感知到气氛的尴尬怪异,條地从床上坐起来,心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现在连初一都躲不过,干脆直说:“他叫俞简,是我们老越家未过门的媳妇儿。”
越正青:“……”
越太太:“……”
俞简:“……”
排在最后的人还偷摸看了越川一秒,眼风如刀。
越川看出来俞简在责怪自己方才故作柔弱的鬼样子,不敢再乱说话,边笑边打趣对面的两位道:“你们儿子出个柜,怎么像是见鬼了一样?大风大浪眼都不眨,难不成我这威力赶得上火星撞地球?”
越太太好歹从待机到重启,从越父身后走出来:“你妈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又不是说不同意。”
越正青侧头看着越太太,满脸不敢相信,毕竟这次仅进行到一半的环球旅行途中,越太太可是不止一次地提起回来就让越川开始找女人相亲传宗接代的事。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当年钓自己一个样。
“就知道咱们越太太开明。”越川后脑枕着小臂,一副不驯的模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不是在旅游吗?怎么回来闵汇了?”
“你爸打你手机打不通,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不知道?”越太太显然没把注意力放在重伤的儿子身上,她来得匆忙,什么见面礼都没带,只能拉着俞简的手让他转了一圈,“小俞哪的人?今年几岁啦?怎么生得这么瘦?平常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俞简看着眼前芳容动人、笑颜如花的女人,刚要按照顺序一五一十地回答过去,就被越川打断:“妈,查户口都不带这么查的。”
“这怎么能叫查户口呢,这叫关心,关心懂不懂?”越太太带着俞简坐到椅子上,“越川你其他都还行,不过疼人这一点还得跟我学学,要是让我来养,俞简半个月指定能胖上十斤。”
这么大个病房越正青没处坐,只能暂且坐在另一张床床沿上,应和道:“这我还挺赞同,小时候你调皮不吃饭,你妈不知从哪儿来的育儿心经,硬是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俞简,你别看越川现在是个帅小伙,小时候是个小胖墩儿呢。”
越川怕再被抖出更多不堪回首的童年糗事,急忙终结了这个话题:“手机打不通可能是因为在公馆爆炸的时候搞坏了,但幸好我早一步把那些关键证据的照片云上传到专案组公用网盘里,贺星洲的电脑应该能打开。”
“这才休息多长时间啊,又聊工作,查案子能有身体要紧吗?”越太太对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豁命不讨好最是瞧不顺眼,“趁这段时间让自己歇会儿,别再仗着年轻就莽莽撞撞地乱冲。”
“我和你爸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过阵子再来看你们。”越太太拉着俞简的手没松,似乎对越川和俞简之间的这段感情挺满意,又或者说是单纯对俞简很满意,看样子是彻底打消了给儿子安排相亲对象的念头。
“小俞这几天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在医院里呆闷了就和越川说,让他带着你来我们老宅走走。过会儿我叫人把在澳洲买的土特产都带过来,你们就当作休假享受生活。”
俞简浅笑着答应,在两位长辈走出病房门的刹那便收了笑容:“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不早,大约两小时前吧。”
越川最先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来打扫的护工阿姨,没见到俞简。但在听见阿姨絮絮不休地向他描绘俞简是如何熬着身子也要坐在他床边照顾的之后,越川就算是冒着被打被骂被冷眼相对的风险,也要亲眼看看,于是只好躺在床上继续当一个经检查后身体机能基本恢复但又聋又哑又瞎的植物人。
俞简果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回床上背对着他睡觉去了。
等再醒的时候,房间里多了接受完联盟安全部调查的舒小文和贺星洲,两人都像是受了八十八道天雷酷刑后下凡人间的贬谪神仙,表情看上去命很苦的样子。
“证据我都整理了,已经归档,但还没有提交。”贺星洲屈着腰背停了下来,稍微降了点音量,“……提不提交的有用吗?他们根本没把人当人看,没把妖当妖看。”
在座的人都清楚他在暗讽哪些繁复冗杂又起不到多少正道作用的面子大师傅,一致地默声。
“对于华康和老纪的通缉令搜索范围可以再扩大点,最好把华桓也包含在内。”俞简只能说些在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处境下不算最佳但还算有用的办法,“还有你们在公馆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可以让画像师初步画一下,再进行大筛。”
舒小文想起了些在打斗中和男人的对话:“俞简……他说他认识你,还和你很熟。”
“那个男人的脸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疤,从太阳穴一直到下巴这里,第一眼看过去就很不舒服……你有没有印象?”舒小文只能把最特殊的外貌特点单拎出来讲讲,要是真跟俞简是旧识,这一点已经足够确定男人身份,毕竟人山人海里要找出一个脸上带疤的人已是不易,遑论到这种程度。
俞简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看向舒小文,像是认真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
舒小文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我就说他是个疯子,全部都是在骗人,你怎么可能会和他扯上半毛钱关系嘛。”
俞简放下水杯,喜怒不形于色:“把我们关在地下室的应该也是他,于华康的胆子也没有很大,至少没有大到要和警方公开作对。”
越川也沉着声音说道:“等画像结果出来之后也发通缉令吧,他能清楚公馆的构造和设置,说明于华康的药源和设备来源很有可能都和这个男的有关系,别放过一点有用的线索。”
接下去又有的忙了,舒小文多待了一会儿,尝了尝越太太遣人送来的热带大芒果大榴莲,比贺星洲晚一步走出病房,跨开步伐的那刻,她又萌生一种很难说清的直觉。
如果刀疤男和俞简不认识,他怎么能这么了解俞简的身体状况,能掐准俞简死亡的时间,又洞悉俞简和越川之间的关系呢……
舒小文刻意地没往回看,带着一颗还未开壳的满刺大榴莲走出了住院部高楼,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有风雨欲来之势,乌云不均匀地聚在城市上空,不让一丝珍稀的日光有穿透出来的机会。
晚上查房完吃过饭后,越川锁上病房门的权限,拉完窗帘,又熟稔地霸占上俞简的床,和正要看书的俞简挤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喜欢看书?”越川把书的扉页翻过来看两眼,“基因工程原理……这是舒小文给你带来的?”
俞简把书合上放在一边,快被挤到床下:“能不能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越川把他的腰.揽过来,鼻尖相抵,耳.鬓.厮.磨地缠着:“你当时在地下室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俞简像是失忆般装傻充愣:“我说什么了?”
越川不太服气,往俞简脸上嘬了一口:“让你亲口说一句爱我有那么难吗?”
俞简把脸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仿佛是要防止越川再噘.嘴乱亲。
“不说也没关系,白天没亲够,现在再亲我一下。”越川耍无赖地抓住俞简的手腕,引导着他摸向自己长期坚持锻炼练成的胸.部、腹.部肌肉。再往下,是某个很大的、硬.邦.邦的部位,能把他吃.干.抹.净。
俞简的眼睛不自觉地往被子下面溜,但很快抬眼看向别处,想要把手收回来,越动却被抓得更紧:“你干什么……”
越川早就看到俞简停留的眼神,又贴近几厘米问出个足以令俞简感到五雷轰顶的问题:“怎么样?大吗?”
“……”俞简很难忽视手上无法形容的触感,脸红得就像是刚吃过的水嫩樱桃,神经末梢接近烧断,居然变得口吃,“……别、别闹了。”
越川伸在外面的一只手肘着头,垂着眼神看俞简脸上的表情变化:“这里又没有别人,我锁了门,不会有人进来的。”
俞简把手指收回握成越川掰不开的拳头,以此来抵抗硬物的攻击,拳背却仍旧躲不过与之摩擦。
他躲开越川的目光,拧巴地说了一句比烤红薯还要烫嘴的话:“……不仅没有人,还没有套。”
越川霍地从床上坐直,连手上的力气也松下来,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清纯大男孩的嘴里能口出如此狂言。虽然从俞简的第二次高烧开始,基本上每天和他一见面就会有反应,但他越川也不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更不会趁人之危,硬也硬了,忍也忍了,不过就是多冲会儿凉水的事。
但现在似乎大有不同,明明只是想让俞简多亲一会儿,对方却会错了意,满脑子想的都是高速飙车的十.八.禁.画面。
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俞简爱他!而且是深爱、超级爱!爱到什么程度?他甚至、甚至都不忍心他靠冲凉水澡过日子!!
越川一下子觉得身上的旧伤都不疼了,都不用继续住院,满心欢喜得只想带着俞简尽快回自己的私人别墅,然后订几整箱,要超大号樱桃味的,广告上宣传的轻薄透气的那种。
俞简看见越川的动作和神情,反应过来是自己想歪了,脸烧得堪比火红的云蒸霞蔚,全身带头都钻进被子里,侧过身面朝另一侧不语。
“羞什么?在你老公这里,想要就直说。”越川也钻了回来,从背后抱住缩成团团的俞简。
闷闷的一声:“滚。”
俞简甩开越川的手,但那两只手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又摸索过来。
“窝在里面要透不过气的,快出来。”
……
当越川提着大包小包和俞简一起回到专案组别墅时,赶巧碰上了要出门办事的老虞:“那几个破产的查的怎么样了?”
“找到了两个,其他都还没消息。”虞柯接过包放在地上,“这不正准备去见面审一审呢?”
“行,做好记录。”越川顾了一圈,“兰柏呢?平常这个点应该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边晒太阳啊?”
虞柯感慨道:“上次还多亏了是它,带着舒小文到公馆来找你们,结果遇到了那个刀疤男,打起来的时候小文不占上风,是兰柏救了她一命。”
“受了重伤之后就一直在窝里没出来,但是每天给它放的食物和水都有动过,应该还活着的。”虞柯转向那间搭得很齐备的小房子,“妖类自愈能力强,等几天就好了吧。”
越川听得眉心忽地一动,含糊其辞地应了声好,与虞柯擦肩而过。
俞简放完外套后坐到沙发,几张凶案现场和地下室里的尸体查验照片还散在茶几上没有收,他一张一张地拾过去,规整成叠,又按照时间顺序把坠崖女尸、石雕藏尸和阿瑞的颈部伤口照片插入其他几具尸体照片里。
“坠崖女尸颈项部的抓痕多且密,但深度很浅,杂乱无章,看起来很生涩。十四具尸体的头颅断口很直接,应该属于一爪毙命,这个时候凶手对于杀人断颈已经很熟练。”俞简停住,似在思考,“石雕藏尸案的女尸伤口平整光滑,属于刀伤,但阿瑞身上的伤口又呈现出密集特征,且每一次抓挠凶手都用了狠力。”
“这会不会与于华康不太稳定的心理状态有关,所以才会使杀人凶狠程度也随之变化?”
“要说心理状态的话,除了冯安和其中一具身份还未确定的男尸,其他十三具尸体的来源都和阿瑞一样,是萍湾州区的流动人口,有些还是黑户,和于华康事先不认识,怎么手法会差这么多呢?石雕藏尸案里用刀是因为要嫁祸给张开诚,你当时没有提前感觉到是不是因为他没用妖力?”越川把新买的一双棉质拖鞋从俞简脚底换出来。
“这也很难说,也许我的能力只适合用于妖使用妖力杀人,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