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已经从魇族的永夜之地跑了出来,来到了地界的言福国这里。
日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射进来,在狼崽的黑色皮毛上形成耀眼的光斑。
“主人,我们安全了。”幽影狼俯身让我们滑下它的背脊。阳光透过树缝在它油亮的黑毛上跳跃,像是撒了一把碎金。
“啊——”巡使突然惨叫一声,蜷缩着滚进烬的阴影里。她裸露的手背冒出缕缕青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
“怎么了?”我看她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魇族人无法触碰阳光,我有时候也难以适应。”
我急忙从腕带掏出备用的黑色斗篷和宽檐草帽扔给她:“快穿上!”
烬已经重新化作雾态,铠甲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展开披风为巡使挡住光线:“永夜子民的眼睛也需要适应一下地界的光线。”
书虫手忙脚乱地帮巡使系帽带,突然指着她惊呼:“你的面具咋了?”
骨制面具在阳光下正逐渐变红,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巡使慌忙要摘,却被烬按住手腕:“别动。”
当面具彻底变成赤红色时,那些裂纹竟组成了一幅精美的火焰纹路。
“这是永夜的魇匠研究出来的日夜面具,在阳光照耀下可以换成另一幅花纹,可以隔绝日光对魇族的灼烧,保护永夜子民的眼睛。”
“哇,你们真厉害。”我和书虫异口同声地赞叹。
似乎从未受到被外族这般真心夸赞,魇皇和巡使有些无所适从,笨拙地挠了挠后脑。
巡使赤红面具上的火焰纹路不停地闪烁,她颤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真……真的厉害吗?可材料只是用永夜峡谷最下等的泥蜥骨……”
“下等材料做出上等货才叫本事!”我屈指弹了弹她面具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叮声,这手感和坚硬程度,倒是比神族那些镶宝石的蠢头盔实用。
书虫的眼睛亮得像是发现新大陆:“等回到水桂街,我要告诉那些家伙们,魇族可以打造出精美的工艺品!”
“哗啦!”
烬的铠甲突然散成一地零件,雾态核心在零件堆上疯狂打转。巡使更是直接同手同脚走到树边,一头撞在树干上。
我扶额,赶紧把烬的雾态核心捞起来。不至于吧,我就夸两句而已。
狼崽悄么叽儿地来到我身边耳语:“主人,魇族在瀚海大陆人人喊打,避之不及,能得到夸奖和认可是他们从没想过的事情,更何况夸奖的人还是你。”
我了然地点头,放任烬和巡使的笨拙姿态,等他们缓和过来后,狼崽才优雅地蹲坐下来,尾巴在泥地上扫出扇形痕迹,开始介绍言福国。
说起来,先前我也只去了言福国的暗影森林,还没好好了解过它。
“主人,容我正式介绍——这里便是言福国边境的雾林。”它抬起前爪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梯田,“言福国和归海国、晋楚国接壤,我国子民擅长与植物沟通,你们看到的每一株稻穗都是会唱歌的。”
像是为了印证它的话,一阵风吹过稻田,金黄的波浪间竟飘来若有若无的童谣。
书虫惊讶地掏出留声贝壳,却被一根突然伸来的藤蔓轻轻卷住手腕。
“别录。”狼崽用爪子按下贝壳,“言福歌谣带有生长灵力,录下来会……”话音未落,贝壳里长出一簇嫩芽。
“生长灵力,怪不得要找草木大师去晋楚国救治饥荒,言福国和晋楚国的关联能力那么高,是否有长期合作的可能?”我捏了捏下巴问道。
幽影狼的耳朵突然竖得笔直:“主人说到点子上了。”
它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两国徽记:“言福与晋楚的能力能形成完美互补——我们能唤醒植物生机,他们能催熟谷物,一直以来两国都是合作关系,上供最上品的特产给神族,互换优质的产物,与各国之间进行贸易往来。”
“直到神族惩罚风鸟和冰龙那一刻,平衡就被打破,言福国会看在过往的交情上还会帮助晋楚国,但总提供帮助也会成为负担,引起言福国内部的不满,更何况还有魇族——”说到这里,狼崽瞟了一眼烬。
我伸手拍了拍烬的铠甲:“你得说说,你和御无涯合作的时候,针对言福国做了哪些破坏?”
他们对其他国家的做的恶,一路走来我差不多知道的七七八八了,眼下在言福国,还是先解决言福国的问题。
烬已经恢复成铠甲形态,面对我的问题,开始有些犹豫。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了,你之前还敢作敢当呢,怎么这会儿又扭扭捏捏的了?”
烬的铠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雾态核心波动了几下才渐渐平静。
他沉闷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一开始御无涯只要我在言福国污染不同地区的祖灵之树,这是维系区域植物生机的灵树……”
烬抬起右臂,铠甲缝隙中渗出紫黑色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几幅清晰的画面:“后来他窃取了司空国,又让我们去杀一些人……。”
画面中一棵参天古树的树干上渗出黑色的汁液,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我们破坏了他们的草药园,种下寄生藤。”
画面切换至一片药圃,看似普通的藤蔓缠绕在草药上,将药性转化为剧毒。
幽影狼突然发出低吼:“怪不得言福国的药草资源越来越少,原来是你们干的!”
我有些疑惑,问狼崽:“你不是言福国的守护神兽吗,为什么你没有发觉这件事?”
“我……”狼崽羞愧地耷拉下耳朵,爪子不安地刨地,“自从你不在了,风鸟和冰龙又出事以后,我和笨熊,焚雷开始不再见面,就慢慢遗忘自己是守护神兽的事实……”
“一万年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被你带领着做事……”
“这么说,创世战神只知道喊你们做事,不知道教你们怎么做事咯?她这主人也当的太糟糕了吧?”
“主人怎么这么说自己……”狼崽整张脸都快埋地里了。
“错,我是我,她是她,她喜欢一手包办,我可不喜欢。”我强调了我的想法,再看向烬。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恶贯满盈,而我还好好让你活在身边,这可真是离奇的剧情。”
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掠过,却吹不散此刻凝固的空气。烬的雾态正在不受控制地逸散,紫黑色雾气所经之处,青草枯萎。
“你本可以不必复活我——”烬的骨刺全部收回体内,他的声音出现不确定的波动。
“若是我要让你活着赎罪呢?”我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