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白色粉末顺着他的气息进入时，汪阳只觉得自己的鼻腔被完全包裹住，像是溺水一般令人绝望。

耳畔传来尖锐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通过我哥的考验啦！这些毒品我都舍不得吸，怎么可能便宜你小子。”

这句话如同这世间最动听的旋律，飘飘悠悠地晃入汪阳的大脑。此刻的他就像古时刚被判处死刑的罪民突逢皇帝大赦天下，重获新生。

他死命支撑着自己已经发软的双腿，勉强地附和着王二的笑声。王大拍拍汪阳的肩：“明天早上六点，我带你去拿货。”

“成。”

双螺旋科技有限公司夜间依旧灯火通明。不过倒也不孤单，毕竟这一片写字楼里就没几个熄灯的。

程煜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把玩着那价格不菲的扫描电子显微镜。时烃特意在公司里给他留了个大隔间做实验室，设施上到实验器材下到隔音墙板都是用的最好的。程煜一开始不愿意来，但当他得知这里的器材比成安科技大学的还要牛时，果断选择驻扎在此。因为他常常呆到天亮，时烃又安置了张床。久而久之，程煜呆在公司的时间几乎比家里还多。

时烃轻轻打开实验室的大门，默默走上前：“又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基因序列啊？”程煜没搭理他，漂亮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时烃早已习惯，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程煜旁边，用手撑着头在他耳边悄悄说：“其实我觉得有一种喜欢叫基因型喜欢，我体内的基因天生迷恋你体内的基因。所以我一看到你，就想为你付出我的所有。”

程煜笑了笑：“抱歉，我更喜欢细水长流般点点积累起的爱意，而不是你这种带有玄学色彩的喜欢。”

时烃：“那我对你就是基因加细水长流型。”

程煜：“……”

凌晨三点，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寂静的连声鸟叫都没有。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打破这幽静阴森的氛围，五辆不同牌子的车缓缓驶向海宁区建筑工地。

三小时后，汪阳他们以手机信号的排列方式走出工地。王大开车，汪阳因为王二闹着要去后座睡觉，只好坐副驾，不过这正合他心意。

黑色雪佛兰迅速驶离海宁区，约莫三分钟后一辆大奔也飞啸而过。

汪阳偶尔会瞄一眼后视镜，不过他不敢多看，便闭着眼睛假寐。他忍不住又悄摸看一眼，便看见车后的那辆大奔，那是金远航的车。汪阳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安心地闭上眼睛。

金远航跟着过了两个红绿灯后立刻换道行驶，随即小陈的那辆大众直驱而入。就这样轮着几番后，黑色雪佛兰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开进成安郊区的一片废旧建筑旁。金远航他们不敢驶进那条小道，纷纷将车子停在路边步行。

这片废弃建筑很大，即使是在断壁残垣的情况下也能看出它曾经辉煌过。建筑似乎走苏派风格，园林式布局轻巧简洁，不过越往里走，结构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倒是个藏匿毒品的好地方。

汪阳跟着王家兄弟缓缓走进废墟深处，越往里走他越觉得这个地方像医院，或者说像那种实验机构，到处都摆着破旧的仪器。他的心噗噗直跳，额头上不时冒出些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焦虑的。

这地方真像是古时候的函谷关，易守难攻。金远航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周围寻找地点隐蔽。

在经过一个拐角后，汪阳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又高又瘦，穿着得体的衬衫长裤。王大加快步伐跑上前，冲着那人点头哈腰道：“杨总，新的靶子来了。”

杨帆扶了扶金边眼镜，一双瑞凤眼犀利地扫视着汪阳全身，许久才吞吐出几个字：“跟我来吧。”他打开面前的金属门，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电子烟。

“现在成安市区的警察查的严，你把这些东西带到曲部县去卖。记住，一定要卖给高中生，这个实验很重要，不能出岔子。”

实验？什么意思。汪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立刻应着。

杨帆一脸不屑地扫视他们仨一眼，用倦怠的声音说：“散了吧。”顺便施舍般的丢给王大一个包。王大看见这包就跟看见亲娘似的，对着它猛亲一口道：“谢谢杨总，杨总辛苦了。”

他们四个穿过长长的走廊，外面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行动！”

众警察耳麦中传来指令，他们瞬间按照部署的那样进行包抄。

王大立刻反应过来大叫道：“妈|的，有条子。”他阴险狠辣的目光似乎要将汪阳击碎，随即王大掏出腰间的长刀直刺向汪阳的心脏。电光火石之间，汪阳迅速闪身躲过他这一击，然后一个飞踢将他踹倒在地。那王大也不是吃素的，倒地后顺势抱住汪阳小腿，用力咬了一口。

“啊！”汪阳一声惨叫。

王二眼看哥哥占了下风，掏出自制手|枪抵在汪阳太阳穴，迅速将他拖进建筑里的围墙中：“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众警察纷纷放缓脚步。

那杨帆似乎真是个文弱书生，眼看面前这宛如犯罪电影般的情节，吓得直往墙角钻。赵梦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即迅速压在他腿上铐上手铐。

金远航猫着身子绕到围墙外沿，他迅速和田家铭交换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刻道：“别开枪，有事好商量。”

王大狼狈地站起后闪身进入围墙：“你们T|M这是好好商量的架势吗！”他转向四周喊道，“把枪都放下！”

“放下！”

众人只好照做。

王大和王二拖着汪阳慢慢向他俩的车移动。金远航此刻已经爬到围墙上沿，他瞄准王二的脑袋一个飞扑，和王二汪阳连人带枪一起滚出五米远，他迅速起身拿走自制手|枪，将枪口对准王二。

完了，全完了。

王大绝望地想，不过很快他眼里闪过一丝血腥的凶意。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拉个垫背的，他从兜里掏出手榴弹直扔向那三人。金远航本想在空中引爆，但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老大小心！”

就在汪阳扑向金远航的同时，手榴弹“砰”的一声炸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在场警察纷纷倒退，王二被当场炸死，汪阳身负重伤，他替金远航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

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迅速往手术室跑，金远航顾不得头上的血片刻不离地跟在一旁，直到汪阳被送进手术室。

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金远航瘫坐在地，使劲揉了揉眉心。邵峰匆匆赶过来将他拉起：“远航，快去处理伤口。”不等他拒绝，立刻推着他走远。

等金远航处理好伤口回到市局时，小陈他们已经审过杨帆一轮了。

小赵担心地看了眼金远航，她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金队。金远航包在医用纱布里的头发乱糟糟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爆炸时扬起的灰土。他脸上也有轻微擦伤，下巴已经密密麻麻地冒出些胡渣。大概是因为疲劳，原本圆圆的眼睛肿成狭长型，看起来让人心疼。

小赵立刻给他递了杯水：“金队，汪副队他没事吧。”

金远航拧开瓶盖猛喝一口：“还在抢救。”他看向小陈问道：“审的怎么样了？”

小陈一脸倦容：“不大乐观，不是说不知道就是东拉西扯，满篇没句有用的话。”

“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小赵站起身汇报道，“杨帆，二十五岁，孤儿，成安市本地人。目前就读于成安市科技大学生物系。”

金远航走进审讯室，杨帆此时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两条纤细的长腿随意地摆着，一副漫不经心潇洒自在的模样。

“为什么贩毒？”

“警官，我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毒品，只是一种实验药品！”

“你家实验药品里面放海|洛因和氟|硝西泮？”

“……”

“行，就当这是实验药物。你在做什么实验？”金远航耐着性子问道。

说到这儿，杨帆眼里突然有了光，他兴奋地晃晃手，手铐和椅子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刺的小陈把耳机一拉。

“这将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实验，我们将对那些成功抵御毒瘾侵袭的学生进行基因检测，然后从他们体内抽离出抗体，这样以后吸毒的人都有救啦。”讲到动情处时，杨帆似乎想要站起来，可惜面前的挡板束缚了他的行动。

“这个实验只有你一个研究人员吗？”金远航强忍着骂他傻X的冲动问道。

“当然不。”

“还有哪些研究人员？你们将毒品，不对，实验药品藏在哪儿？”终于问到关键处，观察室里的所有人一丝不苟地听着。

“不好意思，我答应过他，不能泄露出去。”

金远航白眼简直快翻上天去，他依旧强忍着怒火来来回回反复盘问着。可是那杨帆就像个傻子一样，只会唾沫乱飞地阐释着他那最伟大的实验，一问到关键信息就熄火。

我们金队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级别的智障，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他走出审讯室，三十秒炫完一瓶水后，只觉得自己刚刚缝合好的脑袋似乎又要裂开了。

“老大，他真是读书读傻了吧？”小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

“像。”金远航撂下这一个字，离开观察室。

十分钟后，他拿着两个巨无霸灯泡走了进来：“兄弟们，我觉得审讯室有点暗，换个灯泡哈。”小赵小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亲爱的金队，心里想着这人又抽啥风。

这俩大灯泡不偏不倚直射向杨帆的眼睛，刺的他滋哇乱叫。

“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认真的还是装的，今天必须交代出幕后指使和藏匿地点，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酷刑。”说完金远航不自主地瞟一眼监控，嗯，电源十分钟前就被秦奕拔了。

金远航走出审讯室，小赵突然说：“老大，杨帆好像还没吃饭呢。”金远航歪歪嘴角看着赵梦说：“赶紧给安排上。”

很快，一份看似可口的盒饭被端到挡板上。经历了刚刚一系列激情的演讲，杨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连筷子都没拿，直接用手扒饭。

“呸…呸…呕。”那饭菜刚送进嘴巴还没进喉咙眼呢就被他一口气全吐了出来。他愤怒地看着面前的小赵道：“怎么这么咸！”小赵冲他甜美一笑：“最近食盐打折。”

即使是在这样的折磨下，杨帆还是没说出关键信息。金远航看着椅子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心里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手机传来提示音，金远航点开查看，是程煜更新了一条朋友圈。那天晚上在金远航家吃饭时，两人加了好友，他对程煜竟然没在离开后删了自己感到有些意外。

程煜：大家做实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下面配了张图，竟然是今天早上那个废弃的研究所。也不知是谁在下面问了句，程煜回复道：好多年前这里发生过毒气泄露，死了不少科研人员。

金远航立刻嗅到一丝线索。成安郊区那么多废弃建筑，杨帆怎么偏偏在那儿接头？如果毒气泄露发生在二十多年前，杨帆父母又恰好是那批科研人员的话，他孤儿的身份就解释得通了，他这木鱼般的脑子也就有了来源。”

看来研究所那次毒气泄露是个重要的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