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站是医院,熟悉的病房,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比自己的家还要熟悉。
只是这次和虞兰同一个病房的是一个比他要小一些的女生。
虞兰的病床靠着窗户,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鸟,那只小鸟似乎注意到了虞兰的目光,它扇动翅膀逃离虞兰的双眸。
虞兰从来都不受动物喜欢,一般的小猫小狗见了他就跑。
“小风”这只猫其实是只流浪猫,虞兰在一个雨天里的车底下看到它的,那时候它还很小,蜷缩起来可能也就比虞兰脚大点。
虞兰看到他的第一眼想到的是:“好可怜啊,死都不能痛痛快快的死。”
那时候,虞兰初三。
他没有去救那只猫,是那只猫拼尽全力伸出爪子钩住了虞兰的裤脚。
然后虞兰才转过身把那只猫抱了起来,脱下自己的衣服包住了它,带它回了家。
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进身体,虞兰的大脑又清醒了几分,他享受这种极致的清醒。但清醒带给虞兰的只有痛苦。
“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女生问。
“不知道。”
“在发呆吗?那也挺好,我就很喜欢发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那女生原先是躺在病床上的,见来了个病友以后她才坐起来。
“喜欢海吗?”虞兰突然问。
“喜欢啊,怎么了?”
“我也喜欢海,我想要是在病房里也能看到海就好了,这样我就每天都能看到我喜欢的事物了,你呢,你有什么想见的人或东西吗?”虞兰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我想看到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住在老家里,一年也见不到几面……要是每天都能跟他们待在一起,我应该会很开心吧……”少女失落的说。
“那你还真是幸运啊,还能见到他们……想必他们也是想要见到你的吧,希望你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嗯。”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病房中。
“这医院就不能少喷点消毒水吗,这味道是真浓啊。”智书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着。
“医院都这样,你来窗边呆着吧,那里味道不那么浓。”虞兰对没有任何通知就来到这里看他的智书没有丝毫意外。
旁边床的少女看着智书,问虞兰:“他是你朋友吗?”
“嗯。”
少女突然有些失落:“我父母和朋友们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
虞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虞兰就像是冬天的一簇火苗,挣扎着、挣扎着,想要去温暖别人,但分明他连自己都保不住。终于,火苗熄灭了,茫茫雪海中,又恢复了原样,没人在乎这簇已经熄灭的火苗。
终于,他死了,但所有人都以为,他明年就能开花结果。
“……家人有那么重要吗?”虞兰呢喃了一句,少女没有听到。
但离虞兰很近的智书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家人有那么重要吗?智书也不能回答,他的父母只看中他的成绩,他的成绩不好,他的父母就疯狂的给他补课,让他做习题,竞赛必须得奖,要不然就是更高强度的学习。
智书、智书,志向是做百科全书。
虞兰初一的时候: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破碎的光从教学楼的窗户穿过来。热浪拍打着少年的脊背。
一个背光的角落,智书在哭。
“小朋友——你怎么跑这边的考场里来了?是和父母走散了吗?”孙岚(虞兰)问着,轻轻拍了拍智书的后腰处——严格意义上来说。
智书还是在哭。
孙岚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支黑色水笔,对智书说:“小朋友,要不要看个魔术?很精彩的那种。”
智书不想说话,他不想看一个同龄人装大人像哄小孩似的哄他,但他又实在忍不住想看孙岚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孙岚见智书微微抬了抬头,于是他也蹲了下来,手与智书的眼睛保持平齐。
然后孙岚就用右手飞快地转起了笔,转了两圈后,突然一个瞬间,翻滚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笔不见了踪影,孙岚手上什么也没有了。
智书有些惊奇的看着孙岚的手,暂且不提他是怎么把笔变没的,就他这个转笔的花式与速度,就能看出来,这人绝对十分不务正业,什么都学,就不学习。
“想不想知道这支笔去哪了?”
不想,智书想。
但孙岚听不见他的心声,还是自顾自地说:“看看你右边的口袋!”
智书还真就掏了掏右边的口袋,然后,他就抓到了一把糖果。
“李奶做的,绝对好吃,尝尝吧,不过吃过糖后就不许再伤心了。”孙岚还想再编个什么这可是充满爱意的糖果,吃了之后可以治愈一切心灵上的伤痛什么的的,但,孙岚虽然不那么要脸,但对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人说这种这么低龄的故事,也是实在有点不适应。
智书鬼使神差的吃了一个,嗯,不是那么甜,但浓郁的果香却是充满了他的口腔。
“小朋友,你为什么哭啊?”孙岚看智书没在接着哭于是便问到。
智书:“……首先,我不是“小朋友”,其次,我和你不熟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哭腔。
“啧,吃了我的糖可就是我的人了,还讲什么熟不熟的?都是兄弟。”
“……”智书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但看着孙岚真诚的眼神,他还是说:“我回家要挨罚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这次竞赛没发挥好。”
孙岚要裂开了,什么叫这次竞赛没发挥好就要挨罚?孙岚要是这次竞赛没有个好奖项的话学校都不可能再让他参加竞赛。
但人与人总归是不同的,自己想比赛,但没有渠道。人家不想比赛,因为如果没考好就要挨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