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用餐的兴致，岑霈心中自然有些不悦，但他依旧优雅地擦拭了下嘴边的油渍，耐心解释道:
“我们不能被人落下口实。”
“您忘了吗，那名空间系异能者是抢夺了这群人的武器，可并未对他们下杀手。”
“我猜，他可能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因此故意做出此番举动，诱导我们，这几人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甚至于，他们可能与人类中的某些势力有过节，想以此让我们安心解决掉他们。”
“不可能吧……”
老者紧皱起眉。
“我好歹也是宗阶，那个男子身上的气息至多也就灵阶巅峰的水准，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岑霈摇了摇头，看着下方明岚那猩红色的双眸，叹了口气道：
“世界上有太多不可能了，就像这个女孩一样，在这之前，玉面叔你能想到吗，区区一个天阶初期的人类，居然能在竞技台上走到这一步。”
老者沉默不语，的确，在他们这样老一辈的妖族中，人类确实是孱弱的代言词。
一个只是断几根肋骨便会痛得难以起身的种族，加上本就羸弱的身躯，各项机能都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老者很难想象，这个种族竟然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
但事实却是，被他们视作孱弱种族的人类，一路击败了各种妖怪，其中不乏以一技之长闻名于整个妖族的部落，比如场上的八尺姑获，便是以速度和敏捷闻名。
可是，当岑霈将目光投向竞技台上时，八尺姑获早已经被明岚吓破了胆，即使先爬起身，也不敢冲上前去结束战斗，而是利用手臂上的羽毛对明岚进行覆盖式的打击。
可一只手臂上的铁羽早已被废，且之前使用妖艺造成的消耗过大，如今铁羽密度根本突破不了明岚周围的风场。
姑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岚从地上爬起，将深入血肉的铁锥一个个剜出。
铁锥的锥头是由多根羽毛交叉而成的，在金属化后，每一束细微的毛发都成为了令人胆寒的倒刺，想要将铁锥取出，只能将周围的血肉一起去掉。
但明岚随口吞服一块魁心，就这样生生将铁锥一个个拔出，猩红的血肉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但伤口又很快闭合，只留下白皙的皮肤以及斑斑的血渍，以及早已被染红的破损铠甲。
尽管肾上腺素使得明岚并未感觉到多少疼痛，但她精致的脸蛋早已被因疼生理性的泪水打湿，将脸上的血红搅和得一团脏，加之肌肉抽搐而扭在一起的五官，以及那双猩红的双眼……就好像……
殢魃一样。
姑获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尽管理智迫使着它不断的攻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姑获已经对明岚造不成威胁。
岑霈收回目光，摇摇头道。
“自圣陨会战后，睦月界崩溃，尊阶以上异能者不能再进入此地后，人类几乎不再踏足大日之森，而我们也因为孤立舒适的环境开始分崩离析。”
“妖族已经忘了那场战争的可怕，当昔日强大的盟友反目成仇，我们也只是消极的应对。”
老者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岑霈所指，面对人类在大日之森外围猎杀妖族的行径，他自然也了解，但是却只是权当饭后故事罢了。
人类猎杀妖族获取材料，而妖族击杀装备精良，但却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富家子弟，获取装备，这已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互相仇视，但各取所需。
想要彻底解决人类问题的部落不在少数，诸如持强硬态度的天狗部落，也有想要重建和平的河童部落，但更多的妖族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关己了怎么办?
打得过就赢，打不过就灭亡。
这是妖族千百年来的传统，在神皇的光芒照亮大日之森前，他们一直过着这样茹毛饮血的生活。
适者生存。
生命在妖族的观念中并不重要，何况会有着精良的装备和药剂作为报酬。
可岑霈不同。
老者酝酿了好一会，最终也只能斟酌着开口道：
“在圣陨会战后，妖族损失惨重，对于睦月界来说，和秀还是太大了些。”
“而且……而且……”
老者缓缓叹了口气，道。
“而且宗阶的限制，刚好允许了神皇禁卫的出入，我们没有胜算。”
“神皇禁卫……”
岑霈眼眸微颤，想起了曾在书籍上看到过的插画。
身高足有三米的巨人身着厚重的金色铠甲，手持锋利的蓝色薙刀站在尸堆之上，周围的殢魃都似乎畏惧于他的强大而不敢上前。
殢魃会害怕吗？
“玉面叔要是对上神皇禁卫，能有几分胜算？”
“胜算？”
老者苦笑一声，
“少主还是太看得起老夫了，正面交手，倘若老夫能在一个黄皮罐头的手里撑上三回合，我都可以去和那群老家伙吹好几天的牛皮。”
岑霈一怔。
老者一直都视人类为弱小的种族，如今提到神皇禁卫时，眼里却满是忌惮和恐惧。
“少主，禁卫的实力远比你想象中的强大，那是连作为同盟都令人畏惧的存在。”
岑霈紧紧皱眉，双手不自觉地交叉，似乎在重新估算禁卫的实力。
良久，他长出一口气，道：
“不管怎么样，要确保那个女孩活着，无论是对方想要挑起事端，借刀杀人，甚至于故意做戏，有她在，对方都会投鼠忌器。”
“无论人与妖之间的结局如何，我们都已经退无可退。”
“来人。”
随着岑霈话音落下，之前的服务生迅速小跑进包厢，单膝跪地。
“通知狸奴军直接开向前线再将金宵峰方向的预备队调往古京方向……”
玉面呆呆地看着少年调兵遣将，他其实很难想象，一百多年后，大日之森的子嗣居然要依靠一个由人类扶养长大的孩子。
可这个孩子却用行动来证明了自己，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带领妖族重新走向辉煌。
在那之前，他甘愿辅佐他，成为大日之森新的王，为他铲除前方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