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浔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夺过了云鹄正在研究的东西,也不管云鹄什么想法,直接了当地按下了关闭。
然后,他在那堆早上买的东西中随便清理出了一个空袋子,连看也不看就将床上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扔了进去。
云鹄也没有任何表示,他玩味地看着苏浔沚忙碌,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他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说道:“看来,他是真的相信了我们是那种关系呢。”
苏浔沚整理的手没有停,他背对着云鹄回应:“你看起来很有经验。”
“哦?”云鹄尾音上扬,反问他,“你说的是什么经验?”
苏浔沚所有东西都放好,然后给袋子打了一个死结,扔到了房间最角落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才拍了拍手,转过身来对云鹄说:“演戏经验。”
出奇地,云鹄竟然从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暗地里透露出的无语。
他意外地觉得对方真的很好玩,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浔沚觉得云鹄莫名其妙,他始终理解不了对方的脑回路。
他看看那边放着两张枕头的大床,转而把话题移到当下:“你睡哪边?”
云鹄有些惊奇,他答非所问:“你的适应能力还挺好。”
苏浔沚话语间带着讥讽:“还不是多亏了你。”
云鹄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奋力一扑,扑上床右侧的位置。
“我睡这里。”他不容置疑地道。
云鹄此时脸颊正贴着枕头,右侧脸被压得皱起,让那本来就漂亮的脸带上些可爱,许是因为躺在床上,他的声音带着点软,让苏浔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这也不能让苏浔沚打破原则性的问题。
他表情冷酷,命令对方:“快去洗澡。”
以前在木屋住的时候因为没有条件,苏浔沚只能隔一段时间就去森林的河边洗澡。
这一问题让身为现代人的苏浔沚很是难受。
现在有条件了,怎么能够不洗澡就睡觉?
苏浔沚冷声对云鹄:“还有,你的衣服没换,鞋子也没有脱……”
苏浔沚说着说着便止住了话,他神色一怔,然后带上了说不出的复杂。
云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苏浔沚复杂的表情,他听了苏浔沚的话,没有动弹,他眨眨眼,顿了几秒,果断回答:“不去。”
苏浔沚表情不妙,脸色逐渐变差。
“当然是骗你的。”
云鹄在他表情恶化之前刷地坐了起来,拿了几件衣服,一骨碌钻进了浴室里。
不到一分钟,浴室就开始弥漫起了云雾,“沙沙”的水流声响起,打在地板上,在安静的房间内,声音分外鲜明。
苏浔沚缓缓坐下,他双手撑着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单,
他仰着头,看向天花板,幽蓝的眸子变得深邃。
他皱起眉沉思着。
实在是太松懈了。
经历了几段生死存亡,他和云鹄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变好了。
他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云鹄的亲近感。就在刚刚,他明显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管是面对大汉时的眼神沟通,还是越狱时放心把背后交给对方,亦或是方才那没有距离感的对话。
这些都无一例外地证明了这一切。
而云鹄本人从一开始就他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他曾经以为只是因为对方性格使然,但是从今天的经历来看又好像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一个人真的可能为别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他完全可以和自己撇清关系然后脱身,可是他为什么要留下来,甚至为自己说话?
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同盟吗?
还是云鹄对他另有所图?
再就是佩琳奶奶……他真的不认识她吗?
“咯吱”,浴室门打开了,苏浔沚思绪被打断,他抬头,只见从浴室里先探出了一个脑袋。
大概因为洗澡不方便,云鹄盘起了长发,只是那个盘发的技术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那漂亮的长发被主人随意地卷起,上面一撮下面一撮的,简直像是刺猬一般,称得上是旁逸斜出,让苏浔沚这个点强迫症的人看得手痒痒。
由于没有睡衣,云鹄从刚买的新衣服里找了一件较为宽松的穿上,松松垮垮的,可以看见衣服内掩藏着的白皙的皮肤。
偏偏他还跟一个没事人一样,轻快地对他说:“我洗完了,你快去吧。”
苏浔沚拿着衣服,忍了又忍,最终在进入浴室门的前一刹那对他说道:“衣服穿好点。”
他关上浴室门,果然,没过多久,从门外传来了对方的轻笑。
苏浔沚叹了口气,转而投入了水雾中。
*
早晨,云鹄和苏浔沚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了斯家的大宅门外。
——大包小包里不仅放有他们买的东西,还有斯善送给他们的金银财宝。
斯善和他的狗站在门口亲自为他们践行。
大白狗“汪汪”叫着,吐出舌头来,友好地对着他们,蠢得可爱,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即将离别。
虽然送出了一大笔家财,但斯善反而笑容堆满了脸,热情极了,愉快地和他们说着场面话:“能和阁下相识,实属我的幸运。今天阁下就要离开了,我真是万分不舍啊!”
“哦?是吗?”云鹄瞪大了眼,装成一副纯真的模样,“说实话,我也很舍不得斯家主你(的钱财)啊,不如我们再多留几天?”
云鹄看向苏浔沚,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苏浔沚记起了昨晚的尴尬,他坏心眼一转,跟着附和:“我觉得可以。”
“不不不。”斯善大惊失色,他连忙拦下。
而后他意识过到自己反应过度,他又尴尬地打着哈哈:“我觉得我已经耽搁你们太多时间了,两位来这里应该是事要做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苏浔沚这次可比云鹄还要积极:“没有事,几天而已,不耽误。”
斯善额上的汗越流越多:“不不不,苏先生,我知道我之前对不住你啊,不如这样,这个给你们。”
他慌忙在口袋里摩挲着,可他没有摸着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忽然,他一拍脑袋:“哦,我忘了。”
他忙叫来了侍从:“把我放在卧室桌子上的那张邀请函拿过来。”
然后,他朝云鹄他们讪笑着:“请二位耐心等等待一下,他马上就过来了。”
云鹄和苏浔沚对视一眼,两人安静下来等待。
没有让他的主人失望,侍从很快就送上来了那张邀请函。
斯善接过,将它恭敬地递给了云鹄:“阁下,这是无序区无上拍卖行的邀请函,三天后将会举行再一次举行拍卖,我想,这应该会对您有帮助。”
斯善边说着边小心偷瞄着云鹄的表情。
可云鹄不露丝毫破绽,他笑着接过,表情万分真诚:“斯家主着实诚恳,我实在是不愿让斯家主伤心啊,那我就只好接受了。”
这一句话将斯善驾到了制高点上,让斯善不好反驳。
斯善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最终他只能勉强挂上一个笑来,憋出了几个字:“好,好啊。”
接着,他转过身就想走:“我还有事,就不送二位了。来人,送他们离开。”
斯善叫住了他的狗,让它跟着自己离开。
狗狗这才搞清楚了眼前状况,不舍地看着他们。
“走了。”
斯善把大白狗抱起,往宅子里走去,嘴里小声念叨着:“真是的,到底谁是你主人啊?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他朋友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低声抱怨中,说到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斯家主,做人莫要忘了初心啊。”
清越的声音响起,听得斯善心中一“咯噔”。
斯善转过头,只见云鹄黑黝黝的眸子注视着他,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股冷意袭上斯善心头。
斯善怔了几秒,逃一般地遁走了。
苏浔沚注视着云鹄,有点搞不明白他这个人。
一旁的侍从有眼色凑了上来,恭谨地道:“两位请随我来。”
“好啊。”云鹄折过头,恰好与苏浔沚对上视线。
苏浔沚骤然被抓包,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人朝他眨了眨眼:“走吧。”
说完,云鹄毫不留念地走在了前头。
苏浔沚沉默着,跟了上去。
*
两人再次走在了无序区的街道上。
周围还是和之前一样,杂乱而又无序。
两人站在热闹的街道上,和那些蹦蹦跳跳逛街的人格格不入。
云鹄现在没有一点逛街的心思,他温声道:“我想我们应该先找个住处。”
云鹄看了看两人手上的大袋小袋,意有所指。
苏浔沚深表赞同,他回忆起来:“我记得我们买耳饰的摊子旁边就有一家客栈,不如去那边看看?”
云鹄点点头,两人朝饰品摊那边走去。
忽然,听到一阵喝叱声:“快走,还不快走!”
长长的硬鞭被甩得飞扬,打在地板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只见一个长队穿行而过,来往是一个个被绑着手穿成一串的人。
他们衣着破烂,灰尘满面,但无一例外,都是好姿色。
狠辣的中年男人挥舞着鞭子,脸上凶相毕露。
被绑着的人群低眉顺眼,被他驱赶着走动,如同被驱赶的羊群。
苏浔沚和云鹄跟随着众人退到街旁,看着这“人串”穿行而过。
“这是?”苏浔沚心中隐隐有所答案,他双手不知何时已握成拳头,骨骼“嘎吱”作响。
“人口买卖。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听见云鹄在他耳边轻声,“在这个世界,下等人的命比纸还贱。”
在这个世界?
苏浔沚刚想提问,突然,就被猛地一撞。
一个人影扑到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