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再次踏上了去时的那条小巷。

小巷依旧阴冷逼仄，但苏浔沚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

但凡见过那些被称为小鬼的鬼怪的人，估计都很难对它们升起警惕心吧。

苏浔沚微妙地意识到自己心里的松懈，又重新调动了一丝警惕。

拐角，再拐角……

绕过一条条迷宫似的路，终于行至了终点，又至尽头。

面前又是那高大寥落的墙壁。

这次的他们早有准备。

黑色的深眸和宝蓝的瞳孔对视，正如以往无数次一样。

无需多言，云鹄朝苏浔沚点点头。

苏浔沚便立刻把手中提着的水果从袋子里倒了出来。

一个个水果滚落，明明没有过多干预，但他们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各司其位，每个水果都滚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间隔得当。

苏浔沚深深看了眼这泥泞的土地，他顿了顿，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才在地上敲击了三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愈来愈大。

小鬼们这次不再摆悬念，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地面。

苏浔沚面无表情，在俯视状态下，极其有压迫感，他冷声：“昨天说过，我们来找王。”

昨天那个灰发大眼睛的小鬼再次站出。

大概是被交代了什么，他这次可比上次礼貌了很多。

只见他一手抚胸，弓腰，行了一个礼：“王已经答应了，请由我带您们去找王。”

云鹄弯眼笑着，表情亲和：“好啊，就麻烦你了。”

只见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漩涡，漩涡深邃幽暗，混杂的力量在此交缠，根本看不清内部情况。

“请诸位进入传送门。”灰发的小鬼低眉顺眼，站在暗色的漩涡旁边，静静地等待他们的进入。

可三人迟迟没有反应。

云鹄看了他们一眼。

林凤筱仍在掉线状态，她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已经暴露了她的状态。

她的眼睛正痴痴地看着那些抱着水果的小鬼们，一眨也不眨，甚至还冒出了渴望的小星星。

苏浔沚则表情冷凝，若有所思。

哎呀，一个都靠不住呢。

云鹄也没有失望，该说……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个场面？

苏寻之理智谨慎，而林凤筱天然单纯。

两人都不是冲动的人，都不会一股脑就进入漩涡中，那就只好让他先来了。

云鹄走上前，本打算给他们开路，但下一秒，苏浔沚走到了漩涡旁边，似是做出了决定，准备进入。

云鹄一怔：咦？

该说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吗？

云鹄笑容加深，他抓住苏浔沚的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我先。”云鹄语气轻快，仿佛不是要去奔往什么未知的地方，而是要去郊游。

不对，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未知的地方呢。

＊

这个漩涡神秘未知，阴冷的力量从中外溢，给人以不善的感觉。

从穿越至今，苏浔沚还从没有进过传送通道，未知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安，但预感又迟迟没有发出警告。

进入漩涡后，就是他人的地盘了，一切都主动权都由他人掌控，也许他应该更加小心一点。

但找到小鬼们的王是为了他，这本就是他的事。

苏浔沚觉得他应该给他们探探路，至少也第一个进入吧。

苏浔沚做出了决定，调整好心态，抱上警惕，准备进入。

当当他真正要进入时，他又被绊住了脚步。

“我先。”

一双手勾住了他的手腕，虽没有过多用力，但又让他滞住了脚步。

苏浔沚回头，毫不意外，身后拽着他的人正是云鹄。

依旧是轻快的语气，依旧是带着笑的眼。

但苏浔沚总觉得有点奇怪，那笑容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是……满意？

还没等他想好对方究竟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方的人就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只见那黑得如鸦羽一般的马尾飞扬起，在衣袂翻飞间，轻松跳入了那黑色的漩涡之中，很快就没了人影。

虽然吸入了一个人，但暗色的漩涡没有泛起任何水花，依旧风平浪静。

苏浔沚有点头疼。

他是嫌我反应太慢了吗？

这下连犹豫都没有，为了快速追上云鹄的步伐，苏浔沚只能快些下去了。

“凤……林凤筱。”差点被云鹄带歪，苏浔沚顿了一秒，还是喊了少女的全名。

没有必要所有人下去，如果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好歹不会牵扯到她。

想至此，苏浔沚又道：“你守在上面。”

虽然是在为对方考虑，但是那语气冷冰冰的，简直像是在命令别人。

好在林凤筱也不介意。

她比了个“ok”，然后接着去观察那些小鬼们了。

确实很像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小妹妹。

苏浔沚叹了一口气，也跳了下去。

＊

原以为进入传送门的感觉会和乘飞机遭遇气流的感觉差不多，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仅仅是眼睛一闭一睁，眼前的场景顿时变了个模样。

虽然是在地底，但里面和人类世界没有什么两样。

有房屋，有商店，同样也有人……

等等，人？

苏浔沚发现不对劲，这个地方的房屋大小和他们现实中所见的差不多，可是那些小鬼们明明只比水果大一点点啊。

看看这些人，他们长着尖尖的耳朵，大大的眼睛……

再看看自己，显然和他们等体型。

我变小了？亦或是它们变大了？

“嘿，”忽然一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被吓傻了？”

抬头，恰好与那深色的眸子对上视线。

浅浅的笑意含在嘴边，那是说不出的轻佻。

苏浔沚轻轻扒开对方的手，视线恢复敞明。

云鹄往后边顾盼着，没有等到想要等到的人，反而等到了那个灰发的小鬼。

苏浔沚见他如此，他默默道：“我让她留在上面了。”

是他的风格。

不下来也好。

云鹄回头，扬起笑来，语气甜腻腻：“同盟先生心肠真好~”

苏浔沚有点受不了，耳朵也染上了粉，只是比较隐蔽，不认真看还看不出来。

苏浔沚语气无奈，隐隐还带上一丝请求：“拜托你不要用这个语气说话。”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云鹄恶趣味上来了，甜言蜜语一句一句接着从嘴里泄出：“我语气怎么啦？同盟先生本就英俊帅气、聪敏强大，难道说不得不成？不仅能很快发现事情要点，而且……”

“别说了。”一股恼意传上苏浔沚的心头，他连忙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静默之间，两人望着对方的眼睛陷入了无言。

云鹄意外发觉，对方的耳朵真的红透了，简直比成熟的苹果还要红。

哇哦，他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啊？

云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觉得很新奇，一时之间，他竟想伸手碰碰对方的耳垂。

如果碰了他估计会更害羞吧。

云鹄为数不多的良心让他止住了念头，他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

苏浔沚知道眼下自己的样子可能很狼狈。

燥热得连自己都感受得到的耳垂一定已经红透了吧。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习惯听别人的夸赞，但经过努力，连连的奖项入手，夸赞也成了环绕在耳边的背景音，他也便适应了稍许。

但眼前这人一连串的话语打下来，让他以往的经验好像都失去了作用。

明明是话语间带着戏谑，可又难掩真诚，偏偏那纯黑的眸子还紧紧注视着他，圆圆的眸还藏着狡猾的光。

苏浔沚头脑一热，直接捂住了对方的嘴。

在手的遮挡下，他只能看见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对方眼里还带着新奇，好像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好吧，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了。

苏浔沚脑袋里的泥浆慢慢退去，恢复了一丝丝清醒的脑袋才发觉自己行为的冲动。

他赶忙拿开了手，然后接连后退了几步。

云鹄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人的举动，他的手指摩挲着嘴唇，微眯的眼带着一丝沉思。

该不该再逗他呢？

感觉很好玩的样子……

微妙的气氛漫延开来，带着几分尴尬，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苏浔沚知道接下来该去干正事了，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提起。

好在灰发的小鬼也跟着下来了，因为职责所在，它对他们道：“两位请跟我来。”

这一句话直接打破了僵局，气氛又变回正常，那一丝丝微妙也重新隐回了心尖，埋在了地底。

灰发小鬼走上前带路，两人也走上前跟了上去。

＊

地底的风景确实和陆地没有什么差别。

也许是几百年人鬼共存的局面让他们腌入味了吧，连城市格局都和人类的没有两样。

城堡是位置在城市的最中心。

这里没有交通工具，好在城小，还有异能者的体力好，他们才不至于还没有见到王就被累死。

十几分钟后，在灰发小鬼的带领下，他们终于走到了中心位置。

一个豪华的城堡矗立于此。

云鹄向上望去，自下而上直看到那尖尖的塔顶，他话语里带着感叹：“哇哦，多年不见，这里变得更加豪华了啊。”

情报工作可真赚钱啊，搞得我都想转行了。

云鹄不着调地想着。

苏浔沚则静静看着这巨大的建筑，略带思索。

看来，小鬼们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丰厚。

“当然了，我们王的城堡肯定要是最好的 ，”旁边的小鬼倒是骄傲，先前装出的那副礼貌的样子早就不见踪影，变得得意洋洋，连鼻子仿佛都要翘上天，“人类要是有想要知道的信息，还不是要求助我们……”

灰发小鬼滔滔不绝地夸赞着他们的王，说不尽道不完的美言源源不绝。

但作为听众的两人同时无视了对方的话。

苏浔沚直接插入问道：“可以带我们去找你们的王了吗？”

小鬼反应过来自己的多嘴，他想起正事，他回复：“我只负责带你们到这里，王的城堡里自有别的鬼带你们进去，推开门你们就能看见侍从了。”

苏浔沚和云鹄对视一眼。

苏浔沚早已把十几分钟前那尴尬的场面抛在了脑后，他如今表情平静，转头看向云鹄：“进去吗？”

云鹄点点头。

两人一人一边门把手，合力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