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厉害。”越尤的绿瞳紧紧盯着夏缇。
夏缇的手中变出一把剑，一看是刚刚砍过越尤的那把。
“你还要砍我吗？”越尤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可是我刚刚输给你了，如果不是你砍错地方我应该就死了。”
夏缇手上的剑没收:“你没死，那就不算输。”
越尤不满地从手里捏出法诀，两个人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亚乐斯从树林深处走出来，他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与灰头土脸的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夏缇。”亚乐斯眯起眼睛一笑，夏缇看到亚乐斯这个表情就毛骨悚然。
“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可关于心腹方面，是否要做出一点考虑呢？”
夏缇听闻收起剑，长长的兔耳朵不太高兴地垂下来:“越尤？”
夏缇转过头扫了一眼已经收起法诀正用清洁术整理衣服的越尤。
“如果是王的想法，我没意见。”
亚乐斯微微点头，又转向越尤:“越尤，王有些事找你。”
“可我的护身鳞片被他砍坏了。”越尤被鳞片覆盖的脸上表现出一丝委屈。
“去王面前说。”亚乐斯只是来传达命令的，关于两人之间的事他不想干涉。
说完这话，亚乐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越尤看了一眼夏缇，立马变成大蛇跟上亚乐斯。
夏缇不情愿地跟在后头。
过了许久，三人到了妖王殿门口，夏缇踢了踢越尤的尾巴:“你要一直保持这样吗？”
大蛇吐了吐舌头，立马化为人形。
夏缇嫌弃地瞟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先进了妖王殿。
妖王宝座上，桃凛坐在上头处理妖界文书，亚乐斯行了个礼就立刻站到桃凛身边。
夏缇与越尤一同行了个礼。
桃凛神色淡淡的:“夏缇，你缺一个心腹。”
越尤头一次进妖王殿，此刻正在四处张望，夏缇一见他这副痴呆的模样就一股子无名火，答道:“我觉得宥野足矣。”
桃凛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了一句话:“宥野知道真相后若与你吵架，到时候你可就没有人可以用了。”
文书被翻过一卷，桃凛接着说:“森林里的妖怪个个狼子野心，这越尤虽然也有继任心，可我调查过，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心思稍微单纯一些的。”
亚乐斯抿嘴偷笑，补了一句:“夏缇你比他强，若是哪天用不上了，杀了就是了。”
越尤立马就要叫起来了，他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妖王大概也是在说他蠢。
三人的谈话丝毫没有避着越尤，可见越尤的威胁度有多低。
桃凛抬眼看向底下的两人，对着夏缇说:“你第一阶段的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
夏缇不情不愿地回答:“我知道了。”
随后扯着越尤从大殿离开。
等出了大殿，夏缇就松了手:“以后你就在我手下做事，若我不满意，下一次砍中的就不是你的护身鳞片了，以及，不要多说什么不该说的。”
这句话是威胁，越尤听出来了，绿色的眼睛转了转，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没办法，他打不过夏缇。
“小缇？”宥野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越尤只见那个蛮横的小兔子一下子就变了副面孔，立马冲上去迎接:“阿野哥哥，你怎么也来啦？”
宥野刮了刮他的鼻子说:“我来找王复命，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夏缇乖巧地点点头，宥野这才看见被忽视了的越尤，问:“这是？”
“新妖怪，越尤。”
宥野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见了越尤脸上的鳞片，跟夏缇小声议论:“他是蛇妖吧？小缇你没事吧？”
夏缇摇摇头:“没事！阿野哥哥你进去吧！”
好大一口锅被越尤背了去，虽然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但他依旧用阴湿的目光看着两人，直到宥野进殿。
“原来还有蒙在鼓里的人。”越尤评价道。
夏缇立马垮下脸:“要你管？你知道有些事情是要一辈子烂在肚里的。”
他手上捏出法诀:“若你有什么问题，我不介意把你的嘴拔下来塞进你的肚子里。”
越尤立马摇摇头，他可没有八卦别人的喜好。妖怪们服从实力，越尤也算是想明白了，大抵那个位置已经内定了，与其成为牺牲品，还不如主动加入妖王的阵营。
夏缇冷哼一声，站在殿外等宥野，没过多久，宥野就从殿内出来了，夏缇欢欢喜喜地与宥野一同离去。
越尤自是被晾在一旁，变回大蛇扭着尾巴就离开了。
殿内，桃凛处理完妖界近期大小事物，起身负手往后院走去，亚乐斯跟在一旁，问:“哥哥，夏缇有在按计划一步一步行动，可那道枷锁，该怎么转移？”
“你知道岑明在皦玉那存了什么东西吗？”桃凛不答反问，此时天色已晚，月色忽明忽暗，亚乐斯看不清桃凛的表情。
“不知。”
“当年皦玉被贬下凡，神给他下了诅咒，我没空处理他的事，就安排竹佑让岑明来与皦玉交涉，魔界世代存下来一种禁术，可将神罚转移，后面皦玉做起了情报局，经常赠予岑明特别的情报，久而久之，两人相熟，岑明也将这禁术存在皦玉那。”
说来也真是有趣，神明久居天上，蔑视地上的一切，却不想地上的魔研究了转移神罚的法术。
桃凛体内的枷锁大概也能用那道禁术转移。
说到枷锁……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桃凛并没有发现。
成为妖王之后，他没办法再变回到当初那个懵懂的小狐狸了，王的威严，王的冷漠，这些在他心中筑起无法跨越的高墙。
直到妖王殿新入职了一对犬妖。
那时少男少女们正值年轻，也是第一批化形的妖怪，虽说服侍妖王，却在桃凛不知的情况下将妖王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桃凛回来便看到焕然一新的妖王殿，嘴上冷冰冰地说着拆掉，心中那柔软的部分却无意间破壳。
也因此留意了几分两只妖怪，但妖界崛起的生活非常无聊，主要的担子还在桃凛身上，犬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
若殿中找不见他们，那就是在树上，在河里，在地下。
也常常去闹桃凛。
于是粉毛狐狸便面无表情地抓着两只妖怪学习。
他们比自己年幼，若寻到好苗子，等他退位后也好有继承人。
当时的桃凛是这样想的。
神可以锻造一把武器，那他就是要练就一块新的铁。
犬妖们不笑了，也在苦命的学习中日渐成长。
接着有一天，犬妖们给桃凛送上一幅仿造人间一样的帖子。
“这是何物？”
男犬妖兴致勃勃地回答:“灵兽没有这个概念，魔界鬼界把这称为结契，而人间却将这叫为成亲。”
桃凛虽听得云里雾里，看到女犬妖红红的脸大概是懂了些。
彼时的妖界并不繁荣，犬妖们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礼仪，心悦便在一起，这是最简单的想法。
两只妖怪天天都黏在一起，然后有一天，女犬妖的肚子里有了新生。
时间流速飞快，小狗妖们尚未开灵智，静静地躺在一起，桃凛好奇地一个个翻看过去。
直到翻到第四个时，他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异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几百年的时间对桃凛来说过的不快不慢，犬妖们也常常带着孩子来妖王殿修炼，此时的他们再不是当初顽劣的少年。
变故发生在神族下界的那天，他们需要在犬族寻一只资质异禀的犬妖上神界修行。
代价是需斩断地上所有。
犬妖夫妇的第四个孩子被选走。
他们表面上高兴，也在恭喜自己的孩子，桃凛却经常看到，在老四离开后，犬妖们常常表达对老四的思念。
桃凛未有概念，他无意间问:“为何难过？你们的孩子修行完成后你们依旧会重逢。”
这话在犬妖们看来是无比可笑又可悲，妖王建立了妖界，却从不知自身起于何处，可犬妖们不同，他们是由父母孕育。
而灵兽，或者说是妖，也有寿命走完的那天。
死别是桃凛从未接触的东西。
某一天早上，妖侍来替他梳洗，桃凛却敏锐地发现妖侍变了一个。
他问，妖侍答:“曾服侍您的妖侍前辈寿数将近，我是新接替他的妖侍。”
桃凛嗯了一声，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
自己的寿数何时才会尽。
后来身边的妖侍换了一批又一批。
就连男犬妖也跟着离世。
女犬妖虽然容貌依旧，可内里也早已腐败不堪，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女犬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王啊，您真的活的很长，羡慕，我们都羡慕您，也不知老四在天上过得如何，我想我们这辈子大概是见不着老四了，王啊，如果您能再见到他，能否替我们多加照拂？”
桃凛闷闷地“嗯”了一声，女犬妖脸上竟流下两行清泪。
“多谢妖王……”
女犬妖大概也只是为了这事而来，离去时，桃凛望着她的背影，那脚步早已不似当年那般轻快。
桃凛想也没想，突然叫住她:“你也会死吗？”
犬妖不作回答，只是，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死别如同一根经年的刺扎进桃凛的心中，就算拔除也仍旧留有余痛，唯有伤口结了痂，那痛楚才成为一块经久不息的腐肉。
腐肉被揭开的那天，桃凛在湖边见到了那个孩子，像男犬妖，可额头上多了一道令人讨厌的烙印。
“他是我曾经的心腹的孩子，各位劳请看在我的面上放过他。”桃凛掷地有声。
通过一番交涉，那个孩子活了下来，桃凛记得，他叫皦玉。
他跟皦玉讲了这些时时间里的事，并将其父母的死亡告知于他。
可皦玉竟当场逃离。
桃凛不懂交涉，只能拜托与皦玉年纪相仿的岑明前去调解。
思绪回笼，桃凛惊觉已经秋后，他从院里择了几株花，步履匆匆赶完埋葬犬妖们的地方。
土堆边还放了好些新鲜的花，桃凛将刚刚择的花与之放在一处。
情报商店里，月珀刚沏了茶。
一抹绿色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回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