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宋楠发现他竟然在自己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内。

他眨了眨眼，恍惚间以为是梦，可腹部上的疼痛还是在提醒着他，当下有多真实。

“嘶。”

身上的力气被那一刀泄了一大半，他轻轻动弹一下就疼得不行。

窗外投进来的光很亮，昭示着不早的时间，他安静地躺了会儿，猛然想起了什么，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却注意到了床边书桌上的东西。

一张储存卡，一个U盘以及一把枪。

视线迟钝地落在上面，久久不挪开，像是透着这三样东西在回忆些什么。

濒死前的画面都是模糊的，只有听觉尚且清晰，于是他终于确定，昨夜的许珩与梦境不同。

窄小的出租屋分不出客厅与卧室，只靠着墙设了一张单人床，靠门的地方辟了一个更小的空间当做浴室和洗手间，余下的地方就都是客厅了。

宋楠捂着伤口坐在书桌边，打开电脑后检查U盘里的东西。

Mia一向谨慎，为了保命私下存了不少交易证据，宋楠拿这东西费了许多力气。

出入费尔蒙酒吧一次就价格不菲，更何况要成为里面的最高贵宾，为了营造一个纨绔富家子的形象，他这次又去把头发染成了灰白色。

能从Mia那里偷偷复制了一份，也不枉他在外欠那么多钱。

U盘里是一个账本，上面清楚记录了每一个客户名单，但，好像也没那么全。

少了一个人。

宋楠反反复复将账本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桌面上那个储存卡换进U盘。

录制的画面在不断晃动，在走过长廊后，会议室的人陆续入镜，这像极了一场最为普通的拍卖会，但拍卖的东西却不简单。

为了掩人耳目，宋楠拍下了一瓶中等的酒。

拍卖的时长不多，酒的数量是有限的，拍完就结束，然后，宋楠被人带进了一个房间，但他却敏锐的注意到了。

今天的拍卖，少了一瓶酒。

所以，一定有贵客预定了。

等级不同，楼层也不同，

床上的姑娘还晕着，宋楠顾不上管，迅速打开了躲过检查的手提箱，将里面的黄金扔出来后，几番操作打开了里面的秘密隔层。

无人机的组装过程他练过很多次，现在已经十分熟练。

落地窗玻璃是防偷窥的，修杰给他的拍摄设备是私人研制，还没有投入市场，他看着楼上的画面，一个个房间的寻找着，终于找到了Mia。

房间里有四个人，包括床上。

可画面却在这里停下了，剩下的只有一大片黑。

录像终止。

宋楠瞪大眼睛，呆住了。

他滑动鼠标，又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可却依旧在相同的地方结了尾。

“……”

若是他没记错，视频后面应该还有大概三四十秒，完整的录到了房间里第四个人的脸。

那个身穿浴袍的男人并不年轻了，脸上却能够见得年轻时的英俊，那张脸也不陌生，宋楠甚至能一口说出那个名字。

然后，里面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发现了它。

这一段，被人删除了。

该死。

“许珩！”

宋楠咬牙切齿，直接将鼠标砸开，脸色沉沉的黑，这一动作不小，连带着牵扯着他肚子上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王八蛋！”他捂着腰腹，弓着背找手机，心里早就把罪魁祸首骂了个狗血淋头，“发什么神经，有病吧！”

他算是遇到了比他还狗的人了。

骂骂咧咧翻出那个碎了屏的手机，才发现怎么也开不了机了。

啧。

好的，又是一笔开销。

他一阵头疼，将希望寄托在电脑上，摄像头拍摄视频被他设置了保存后自动上传云端，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也早就有了。

云端保存的东西很多，他已经做好了熬夜翻找的准备了，结果打开才发现，里面一片空白。

“……”

他脑子里突突的，心情实在糟糕。

“真服了。”

出租屋内，那个平时很礼貌的年轻留学生一脚踹在墙上，明明盛怒的声音，嘴边却勾着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笑意。

门被敲响，接着便是房东太太的声音。

“ Wait a moment，please!”

这里是贫民区，房子间的隔音很差，宋楠后知后觉自己扰民了，忙里慌张地拖沓着鞋跑过去开门。

房东太太是一个微胖的白人，总是时不时的会与他分享她自己做的苹果派。

“Good morning, Mrs. Gretel!”

房东太太送了一些水果给他，说是她女婿的果园种的，并且委婉地表示她的儿子要过来学习，这间房不能给他续租了。

宋楠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接过那一袋子柠檬，并承诺会在下个月月底搬出去，不会耽误开学。

很好，给他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宋楠苦涩地笑出了声。

这已经不是水逆了。

他单手捂着脸，房间里只剩下他长长的哀叹声。

证据不全，整个事件就少了吸引点，到时候播报出来也会不了了之，这是宋楠想过的最差结果，可他也因此更想把许珩撕了。

但没办法，哪怕结果达不到预料中的轰动，也总好过什么反响都没有，至少，费尔蒙酒吧得关掉，得把损失降至最低。

宋楠越想越气。

烦死。

他揉着那一头灰白，已经差不多在褪色了，颜色中逐渐多了一层金黄色，显得他更加像个不良混混。

他认命地坐在电脑前，加班加点地写稿子。

“珩鸣”占了市中心大厦中间的几层，两年前许珩将律所开到这里时顺便也将几个信得过的人带了过来。

“许律。”

“老大，你找我。”

许珩抬手打断走进办公室的两个人，拎着手机听完对面的说话，最后才含糊敷衍了一句客套话。

话落，没等对面再说些什么，直接撂了电话，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袁氏制药的案子是谁接的？”

手机被很轻的掷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桌对面的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好半晌，Alan才率先出声。

“那个，老大，袁氏制药是云哥介绍过来的。”他握着拳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云哥说跟人打赌输了。”

许珩目光都冷了。

云翳鸣总是拿着公费出差，随便玩一场高尔夫就给事务所拉几个VTP的事没少干，那家伙整个就跟钻钱眼里了，但麻烦没找到许珩头上，他自然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是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或者连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没有？”他很少发火，多数情况下都是冷声怼人，“不做背调就上庭，你们是想当被告还是帮凶？”

Alan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云老板联系他接这案子时他手上正忙着，随便看了眼难易度就直接丢给了手底下的一个新人，要是不提，他都给忘了。

Alan：“老大，我错了，我一会儿就去好好查查。”

“袁氏制药一笔烂账也还真敢接。”

指尖越发烦躁地敲击着桌面，许珩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冷笑，“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们用什么手段我不管，但不要把麻烦引到我面前，要是再有下次，就早点滚蛋！”

“……”

“咳。”眼见这氛围逐渐僵持，阿曼达胆大地冒了个泡，“许律，费尔蒙那个案子又有几个证人的线索了，目前在M国。”

许珩脸色还是很难看。

“以后云翳鸣拉过来的案子一一给我过目后再接。”他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别接，直接让他找我。”

Alan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还是心虚：“好的，老大。这案子我会去收尾的，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阿曼达见他出去，又顺势将手上的文件递给了自家老板：“那许律，我带几个人去一趟M国？”

“你带两个过去。”许珩接过文件，头也不抬，“最好是有点身手的。”

在这个地界，这个案子一旦爆出去涉及的人可不少。

阿曼达笑了：“明白。”

办公室又只剩下一个人，许珩阴沉着脸，拿起手机翻出了云翳鸣的电话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