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电视台工作起,齐妙就染上了个起不来床的毛病,加之她的工作性质常常需要熬大夜,晚睡晚起的习惯也就一直没戒断成功。
而此刻,五个闹钟轮流作业,她依就雷打不动。
【戚沐笛(09:32):15分钟后,广电门口见吧。】
【齐妙(09:35):好。】
直到活人提醒上线,她才匆忙地抓起包,踏进电梯,连口红都是借着电梯锃亮的镜面涂上的。
站在广电大厦门口,戚沐笛远远地捕捉到一抹醒目的白色身影。白衬衫的一角被塞进了深蓝色的牛仔裤里,袖口随意的卷起几圈。随着距离的缩短,可以看到她锁骨凹陷处的银色项链,在衣衫的摆动下忽隐忽现。
有点好看,戚沐笛主动冲齐妙弯了唇。
“早!”齐妙暗自窃喜,看来昨晚的担心是多余了,“戚首席,准备好接招了吗?”
戚沐笛自信从容,递了个“拭目以待”的眼神。
23楼多功能厅内,25 VS 1。
“人工智能目前被运用于各个领域,那么,哪些方面的技术是成熟的,哪些是有待发展的?”
“AI是如何在各行各业中使用信息大数据收集的?”
“大众最意想不到的AI运用场景是什么?”
“AI对于产业转型有哪些影响?”
“AI数字孪生人”的启发是克隆人吗?”
“AI技术将如何更好地服务人类?”
“科研人员会追星吗?平时闲聊的话题,会跟大众有所不同吗?”
导演组使出浑身解数,戚沐笛凭一己之力逐个击破,游刃有余。直至齐妙半开玩笑的问询道,“人工智能行业有鄙视链吗?”
“怎么说呢,只能说各家起步的时间不同,打磨的程度也不一样,技术掌握的能力会有比较大的出入。”戚沐笛说的留有余地。
“那有吗?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想要个答案。”
“有。虽然这是个新兴行业,但也脱离不了整个社会的法则,当然有。”
戚沐笛一句肯定的回答,道出了走出象牙塔后,才是淬炼与成长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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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濛市某烤串吧。
“五花肉、小牛肉、鸡脆骨、小郡肝,烤茄子、烤韭菜...”余昊天将菜单上的招牌都点了一遍,随后举起酒杯,戚沐笛很有诚意的一口气喝了半杯。
几杯下肚,趁着齐妙去洗手间的间隙,余昊天开始暗暗发力。
“笛哥,我不知道铁铁之前是什么样啊,反正我是没见她谈过恋爱。”
戚沐笛眉毛轻微挑起,以示不解。
“噢,就是妙妙。”陈熠朵做了个把嘴锁紧的动作。
姑娘够猛的,戚沐笛内心os层出不穷,面上波澜不惊,“她这是有多铁?”
“老铁了,铁树就没开过花。”余昊天拿起一串五花肉,“追她的也不少,愣是一个瞧不上,一点火星子都被她亲手给掐了。”
戚沐笛凝望着杯中泛起一层泡沫的啤酒,若有所思,而后掏出电子烟,余昊天和陈熠朵趁机交换了个眼神。
“还好吗?去那么久。”陈熠朵打破餐桌上的沉寂。
“大排长队。”听见齐妙的声音,戚沐笛抬眸,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你怎么了?”齐妙问完,扭头瞪看余昊天,“你灌她了?”
“对你嘉宾,我可不...”戚沐笛抢过余昊天的话,反问齐妙,“你这爱冤枉人的毛病,还没改?”
早已想好回击余昊天的词,被活生生的给咽了回去,齐妙自顾自的喝起酒来,缓解尴尬。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余昊天看着齐妙吃瘪的表情,笑出鹅叫,前俯后仰。就连陈熠朵都没绷住,她那单薄的肩膀疯狂晃动着。戚沐笛见状,举起酒杯,单独跟齐妙碰了一个,毕竟是她怼了人她知道。
陈熠朵正准备把串分一分,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飘过,“陈熠朵姐姐,我在另一桌看你很久了,能合个影吗?”
精神小伙儿如愿后,四人开启大口炫肉模式,余昊天确确一句,引得三人笑成一团。
“明白了!你吸引男,她负责女,受众全覆盖啊!难怪收视率断层!”
接近十一点,余昊天的代驾和陈熠朵的男友一前一后出现在串吧门口,齐妙便交给了戚沐笛,准确来说,是戚沐笛交由齐妙。
毕竟选这家店是三个人合计出来的结果,除了味道嘎嘎香外,离齐妙家的距离也挺香的。
戚沐笛和齐妙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缓步绵长的走,二十分钟,便到了齐妙家门口。
“周天几点飞?”
“中午。”
“那...要不要上去坐坐?”齐妙向上指着小区里的某一层楼。
“算了。”戚沐笛还在犹豫,要不要递个话口,齐妙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来都来了!”
戚沐笛看着齐妙故作轻松地晃着双手,想笑又不能,几秒后,轻轻点了下头。
电梯稳稳地停在了十五楼,齐妙大大方方的输入密码解锁,戚沐笛退后了几步,并将视线微微偏移,却还是无意中捕捉到了密码的最后一位,是个“1”。
一踏入玄关,戚沐笛便被奶油色的温柔轻轻包裹着,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客厅内,奶油色的墙面与浅棕色的布艺沙发相互映衬,脚下的暖色地毯与沙发色调相呼应,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统一的居家氛围。
死了,完全没有收拾!
齐妙心里一紧,用手轻拍着自己的额头。
几盆生机盎然的绿植,几件别致复古的摆件,几幅色彩鲜明的画作,又为整个房间注入了艺术的气息。
与戚沐笛的住所相比,这里显得更鲜活,更浪漫,也更凌乱。
“你随意参观,不忙的时候,会更整洁一点...点。”齐妙的语气有些发虚,音量也随之渐渐压低。
“嗯,比我想的要好。”戚沐笛淡道。
工作上有多细致入微,生活上就能多随性大条。换作其他人,多半会眼疾手快地象征性整理一番,但齐妙连这种表面工夫都懒得做,在戚沐笛面前就更没这个必要了。
坦荡的从冰箱取出一瓶柚子酒,同时捎带上了冰块和气泡水,走到沙发旁边,顺势坐上了地毯。
戚沐笛四处看了看,再次回到客厅时,齐妙正在调制饮品,手法娴熟。
“尝尝这个,口感不错,跟小甜水似的,度数也不高。”戚沐笛接过,随即坐在了另一侧的地毯上。
鲜少有人会主动劝戚沐笛喝酒,她能把无人能敌的气场和三杯封顶的酒量平衡得刚好,欺骗性和反差感极强。
齐妙已经开始倒第二杯了,戚沐笛的酒还没怎么动。趁着戚沐笛去洗手间的空档,齐妙迅速喝完第二杯,又满上了第三杯,并调整到与第二杯齐平的位置。之后,在戚沐笛的见证下,齐妙再次大口喝酒,直至杯底。
“解渴呢?”
戚沐笛的语气里透着疏离,说完便快速夺走了齐妙的酒杯,脸上流露出似责备又似关切的复杂情绪。
齐妙直直地看着戚沐笛幽深的瞳孔,尽可能的收住自己的情绪,用一种极其认真又郑重的口吻,出声,“戚沐笛,对不起。”
被道歉的人一时语塞,明显这部分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如果高考前一晚,你没有去广播站,没有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宿舍...以你的成绩,一定能进入那所心仪已久的知名学府...”
齐妙从泫然欲泣,变为默默流泪。
“尽管你绝口不提,但我其实早就知道了。那时年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道歉,后来长大了也学会了,却没有机会了。”
这些年,次次勇敢换来声声冷淡,齐妙依然无所畏惧,不是真的不在意和厚脸皮,而是自己有错在先,她得受,也该担。
一股扑面而来的巨大的真诚,猛烈的冲击着戚沐笛,这是脱离学生身份后,难有的体验。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再次开口却心口不一,“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忘了。”
齐妙用力摇头,“不是的,都是我不好...”伴随抽泣。
戚沐笛挪到齐妙身边,并排而坐,良久,用右手拍了拍齐妙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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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的街头,空旷而孤寂。
戚沐笛在朦胧的街灯下,缓慢行走,思绪如同这夜的晚风,飘忽不定。她的眼前不断闪过,齐妙那张噙着一汪眼泪的清眸,好像一个轻易的触碰就会碎了。她的身体本能的打着颤,索性闭上眼睛,去感受那处尘封已久却无法褪尽的伤。
陡然间,她真切的听到了一声脆响,就像那坚不可摧的冰封有了消融的迹象,那固若金汤的心墙被撬开了明显的裂纹,戚沐笛慢慢擦拭过自己悄然下落的泪和浸润无声的脸,迈开步子,快速走回酒店。
睡前,戚沐笛一直回想起,在齐妙家书房的那一幕,随后给人去了条消息。
戚沐笛轻轻推开书房的门,一股淡淡的书香迎面扑来。她的目光在书架上缓缓移动,躺在角落里的一个黑色笔记本瞬间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轻翻几页,里面果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字迹。
直到,客厅有了叮呤哐啷的响动,她才将笔记本放回原处,返回客厅。
【戚沐笛(02:24):午饭后,我去找你,大概下午两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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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妙慢吞吞地掀开眼皮,已是隔天中午,而后如同被按下快进键一般,开始忙碌于一连串的家务。
戚沐笛刚跨进门槛,就被眼前的焕然一新与井然有序所震惊,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清新,仿佛整个空间都跟它的主人一样,在认真迎接她的到来。
夕阳西下,厨房香气四溢。齐妙端着她拿手的啤酒鸭和两盘小炒,从厨房走出,戚沐笛应声离开书房,两人相对而坐。
“昨晚有点没绷住,你别介意。”齐妙率先打破沉默。
“你是怎么知道的?”戚沐笛似乎对这鸭子很满意,一连夹了好几块。
“大学的时候,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有个寒假正好碰上高宁,就跟她聊了会儿,顺道问了你的情况。”
“她可真能往外说...”
“如果高宁没告诉我,你准备一直不说?”
“没必要啊,你说是少不更事也好,年轻气盛也罢,我都认。那顿酒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或者别人都无法替我去承担,后果只能自负。只是现在回头看,高低是不合时宜了。”
话毕,戚沐笛放下筷子,语气正式。
“齐妙,道歉,我接受了,翻过去了。”
曾经,所有的避之若浼和虚张声势,都是不愿重蹈覆辙。而今,戚沐笛只想卸下防备,让那个孩童般的自己,重见天日。
主动揽过洗碗的活儿,步入厨房。戚沐笛注意到,除了电饭煲和几个待洗的碗碟外,其余的厨具都已经恢复了清洁和有序,这样边做边收的习惯,两人倒是如出一辙。
齐妙走到洗碗池边,举起手里的交换日记,“这都被你发现了!”
戚沐笛凑近,“我以为早被烧了”,语气轻柔又戏谑,“齐小姐,居然留到了现在?”
齐妙的耳窝在戚沐笛一呼一吸之间,变得火红,脸颊也跟着发烫,睡衣之下,全身已经布满鸡皮,她不敢在厨房再多待一秒,因为她知道,她想轻吻戚沐笛的脸,热吻戚沐笛的唇,又或是去找戚沐笛索吻。
戚沐笛拿着一袋厨余垃圾,走到玄关,齐妙站在客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戚沐笛,今晚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