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初秋】

和戚沐笛认识后，齐妙照旧过着“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

只不过在某个升旗仪式的早上，会遇到洗了头发却来不及吹干的戚沐笛；在全校大扫除的下午，会看到站在宿舍走廊的戚沐笛。

每天的午餐时间和晚自习前，广播里总会响起那些时下最热门的流行歌曲，深受花季少年少女的喜爱，也为一成不变的校园生活，覆上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齐妙刚踏出广播站的门槛，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的高宁，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高宁穿着薄款夹克和牛仔裤，渐渐熟络的两人自然的站定聊天。

“你听说过拉拉吗？”

“拉拉？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吗？一点概念都没有？”

“没有，是个什么东西？”

高宁挠了挠头，光是组织语言就想了老半天，浅显通俗又略带委婉地开启了齐妙新世界的大门。

“你明白了一点吗？”高宁试探一问。

齐妙不甚明了地点了点头，回到教室后，整个晚一期间，她连课本都没翻动，趴在课桌上，反复回想高宁说的话，千头万绪：

谈恋爱不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吗？

女生能够喜欢女生？

女生之间不都是好朋友吗？

戚沐笛不会是喜欢女生吧？

......

想到这里，齐妙打开课桌，偷摸瞥了一眼手机，发现并没有收到戚沐笛的消息，这才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无耻，毕竟戚沐笛什么也没做。

也是从那晚开始，戚沐笛一周没有联系齐妙。

-

“十七岁的单车和我，圆舞周期很莫扎特，脑海还隔着爱河，追逐中的上坡下坡，几分雨果段落曲折，下课铃狂响只有先生慢动作...”

后弦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校园，马依依与齐妙投入的哼唱着，手里的扫把也没闲着。

【戚沐笛：你在哪？】

【齐妙：在做卫生，教室。】

【戚沐笛：是不是没吃晚饭？】

【齐妙：对啊，还没搞完。】

【戚沐笛：我发现，我没给你发短信，你就不会给我发的？】

齐妙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反感戚沐笛的发问，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戚沐笛：我来找你。】

【齐妙：好。】

十分钟后，戚沐笛手捧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顶部压着一根玉米肠，站在了齐妙班级门口。

齐妙接过泡面，两人莞尔一笑，没有丝毫拘泥。

“你可以找我的，任何事都可以。”话毕，戚沐笛像变魔术一般掏出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

齐妙端坐在座位，看完了戚沐笛笔下的几页文字，她的字迹清隽，笔锋锐利。而那些文字详尽地记录了戚沐笛从进校开始，一整个学年所有的境遇。

【齐妙：日记我看了。】

这是齐妙主动发给戚沐笛的第一条信息。

【戚沐笛：嗯，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妙：所以...你是t？】

【戚沐笛：对，会不会觉得奇怪？】

【齐妙：就还好。】

【戚沐笛：你觉得奇怪也很正常，都可以直说。】

喜欢女生什么的，齐妙倒是无所谓，反正不喜欢自己就行。

齐妙翻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认真地填满了自己的部分，两人之间的互动也随之变多。一起去食堂吃饭，到操场散步，坐草坪聊天。

戚沐笛一鼓作气，在交换日记里，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向齐妙袒露了心意：

最近走在学校里，总有不同的人问我：

相处得怎么样？

你跟她说了吗？

她对你什么感觉？

能接受吗？

我都只是笑一笑，就算回应了。

可我也会想，大家都能看出来，那你呢？

是真的不懂吗，还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没有感受到？

一个多月了，我真的不太擅长跑马拉松，可以给我点提示吗？

齐妙将日记本翻了又翻，心里咯噔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波涛汹涌的难过。

不能做朋友了吗？

但也不想伤害戚沐笛。

隔天，齐妙掐着晚饭的点，来到戚沐笛宿舍门前。

戚沐笛身体随意地倚靠在门框，双手懒懒的交叉，倒是很放松。像是已经等了很久，看到齐妙后，抿嘴弯唇。

齐妙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不如不笑的弧线，故作轻松，“对不起”三个字，在转身离开前都没有说出口，但日记里有。

晚自习间隙，齐妙被章旺叫出教室。在看到戚沐笛的瞬间，先是愣住，而后只有惊喜。

去找戚沐笛之前，齐妙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也预设过两人不再往来的结果。

“其实，下午你只字未说，我就猜了个大概。看完，果然，基本在意料中，也有意料之外的。我想说的是，“没关系，就当朋友相处吧，但...我等你！”

戚沐笛语气平和，笑着揉了揉齐妙的头，随后转身上了楼。

章旺坐在班级前坪的楼梯上，远远看着两人。

“她可真能忍！换我早就憋不住了！”

“啊？原来你知道啊...”

齐妙从来没有声张，也没有主动提及，一切全屏自我摸索，她便以为其他人也都毫无知识储备，是白纸一张。

“那你怎么想？”

“我拒绝了，但结果好像没有那么遭。”

“这没什么的。反正就我听到和看到的，她是有在认真对待的，但你也不要勉强自己。”

章旺，算同龄人里比较拎得清的，有个性，更有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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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全校运动会，还有5天】

讲台上，班长正督促着运动健将们填写不同项目的报名表。一旁的班主任，沉默片刻，开口道。

“齐妙，你举过班牌没有？”

“没举过！”齐妙死命摇头。

为此，班主任专门对调了一节课，带着全班同学在操场上临时抱拂脚。齐妙被指定为引导员，开幕式时，带领全班绕场一周。

在“1、2、1”的口号下，齐妙独自练习着，恨不得把整颗头埋进校服里，偏偏班主任还要高喊，“举高一点，头摆正，昂首挺胸！”

二十分钟后，班级队伍加入。

“一排排对齐，摆手要干脆，前面牌子举稳了。”

半个多小时的烈日光顾，随着班主任的撤退，一个个摊在操场，动弹不得。

“你也是引导员啊！”齐妙循声望去，广播站站长和几个男生就坐在附近。

“亚哥，你怎么在这？还有谁要举牌子啊？”齐妙心想，这脸都丢到广播站了。

“也就看了个十分钟吧，你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站长指了指旁边的男生，“还有他。”

齐妙视线跟着平移过去，打趣道，“一样命苦！”

“你可以的，我搞不了，换人了已经。”男生顶着一头锡纸烫，均匀的小麦肤色。

下课铃声与广播站的音乐，一并响起。章旺、齐妙、马依依等几个女生手挽手走成一排。

“刚才你们站长旁边的是曾亦辰诶。”

“那个从重点班转出来的曾亦辰？”

“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来广播站不多。”

“挡路了挡路了啊！”戚沐笛和高宁快步从后面反超。

“齐妙被抓去举班牌了。”章旺主动告知。

两张脸同时挂上了幸灾乐祸的小表情，高宁接下来的话倒是让齐妙出乎意料，“这种事，戚沐笛高一就拒绝过了，还是你们这届听话，后生可畏啊！”

齐妙看着前方两人越发微小的背影，坏心情随之一扫而空。

平日，没跟戚沐笛联系的日子里，齐妙会在去食堂的人群中，做课间操的队伍里，回寝室的马路上，有意无意的寻找戚沐笛的身影。

对此，齐妙本人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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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全校学生最期待的大型活动之一。书本、作业、试卷，通通可以明目张胆的抛于脑后，尽情享受三天的速度与激.情。

伴随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各个班级的引导员率先赶到主席台旁边的指定区域，齐妙附着身在一堆复制粘贴的班牌里来回翻找，肩膀毫无准备的被人轻轻一拍。

戚沐笛居然穿了成套校服！

齐妙从头到脚的从人身上扫过，膛目结舌。

“你怎么来了？”

“陪你一起啊。”

没错，戚沐笛主动找班主任认领了引导员身份，全班都以为她疯了，除了高宁。

全校同学按照年级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有序地进入场地。站在后排备场的齐妙，腿都麻了，却还是伸长了脖子，她远远看到戚沐笛很放松，走得也很轻松。

齐妙举着93班的班牌，目不斜视的走在前面，与班队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距离，戚沐笛站在最佳观赏位，在齐妙擦身而过的瞬间，视线交汇，彼此对望。

下午多项比赛如火如荼，校女篮占据了教学楼后面的场地，齐妙应邀前来观战。170的戚沐笛，凭借其出众的身高优势和修长的四肢，在队伍中显得尤为突出。作为女篮副队长的她，与队长带领的另一队打起了友谊赛。

戚沐笛抢前一步，断到了对方的球，随着队友的一声“副队，这边”，她迅速反应，赶在对方阻拦前，将球迅速传给队友。不管是犀利的突破上篮，还是精准的定点跳投，都干脆利落，帮队伍拿下不少比分。

赛况愈发焦灼，聚集的女生也越来越多，讨论声和矿泉水，源源不断，齐妙避开了疯狂的人群，遥相眺望。

中场休息时，戚沐笛快步走到齐妙跟前，伸出手，讨要，“我水呢？”

齐妙努了努下巴，示意地上那一堆五彩斑斓的液体。

戚沐笛权当看不见，轻轻嗅了嗅周围的空气，低眉浅笑道，“还挺酸！”

“不至于。”齐妙被眼前的无实物表演逗笑，从校服兜里掏出一瓶水，放到了戚沐笛的手心里。

与此同时，在相邻的篮球场上，气氛突然升温，分贝急剧上升。齐妙转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曾亦辰刚刚替换了一个队友上场。

曾亦辰，高二年级级草，高一时由于成绩优异，被调到重点班。然而，仅仅过了半年，他因不喜欢那里枯燥单一的学习氛围，主动申请回归原来的班级，跟广播站站长许亚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