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耕烟换下麻衣,复套上裙衫与对襟短褙子,衣袖上的蔓草红文生生不息地绵延,像是无法磨灭的执着的意志。
那是野性而不等同于叛逆,那是延续而非忘却,那是于万象之际周旋定,宁作我。
耕烟的眸子有一瞬的石火。
如洞天一线,狭然而过,消散在岛主的传音之后。
缀月这才意识到,未知的分别即将来临。
灵力不够了。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要暂时去篮子里。”岛主坐在田间,神色不明地说。
兰风之后的所有孩子,但凡进了篮子,没有再出来的。
竹屋只有一个,没有人能永远守住这个位置。
“灵力是有限的。”
岛主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画出漫无章法的痕迹,仿若审判仪式中的诡异咒文。
符文落定之事,便是人选的抉择一刻。
“而现在,岛上还很穷……”
滕光停下动作,在缀月胆战的目光之中抬起头。
就像在说,你们决定吧。
也是那一刻,耕烟才知道螣蛇当初的话外之音。聪明如他,很快就理解了岛主的意思。
篮子,是让恬淡无争的缀月都心神战颤的地方。那是对失败者的惩罚,这个岛上就连做奴仆也需要资格。
耕烟讽笑,心想,缀月会怎么办呢?他毕竟是岛上的老人了。所谓的互帮互助,对他们而言都只是骗局。不然,缀月何以苦苦地隐瞒,察觉到我一点刻苦的苗头,就若有若无地以他的糖衣炮弹来阻止我……
可是云岛上是不需要失败者的,无论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一样。
缀月,你会怎么办呢?
我发誓,只要我进了篮子,哪怕只有一天,重见天日之时,定让你永无翻身之地——
“让我去吧。”
素素澹澹的声音如是说。
再回首,缀月已平静如水。
只有耕烟的目光被不可置信填满。
“为什么?”耕烟生硬地问。
你可是缀月,云岛上唯一的缀月,……无可取代的缀月。
缀月却只是幽幽一笑,安抚似的偷偷牵住他的手,一瞬间又放下。
“这样,我们就都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