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渠安市的路上陈桉开始频繁地看手机,一整天都没有江黎的信息,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老婆婆的话触动了他,或许从他在江黎身上看到自己影子的那刻起,这颗怜惜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他不知道调查江秋怡是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倘若真相真如猜测那般他该怎么告诉江黎……他会告诉江黎吗?
副驾上的手机突然亮屏,陈桉在路边停车接电话。
“老大,这个江秋怡查是查到了,但是跟之前查到的有出路。”
陈桉从老婆婆口中得知江秋怡没什么亲人,逢年过节从没见她娘家人来看过她,不但如此,江豪景的亲戚也没来过,之前跟江秋怡攀谈时,发现她好像对自己的亲人没什么影响,这让老婆婆猜测江秋怡是不是被江豪景拐卖来的,差点报了警。后来才知道,江秋怡做过女团,虽然不火,但好歹证明了她不是被拐的。
“江秋怡竟然很早就过世了!”
陈桉皱眉,“多早?”
“十八九岁的时候吧。”白硕说,“江秋怡,籍贯鹤杨省,凤阳县胡鱼镇人,自小身体不好,患有心脏病,十九岁那年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离世。”
他又翻看了一下信息,确认了一下照片,“是这个人吧,我把照片发你了,你看看,我看着是跟现在的江秋怡长得一样。”
陈桉点开照片,照片上的这张脸跟江黎的母亲江秋怡一模一样,所以是苏锦幽顶替了死去的江秋怡?
“我找到了当时艺人公司给江秋怡的介绍,发现他们给江秋怡的身份都是捏造的。”
查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苏锦幽盗用了江秋怡的身份,从浮岛下来的苏锦幽失去了记忆,以江秋怡的身份继续活着。
“老大,所以……江黎真的是苏氏姐妹的孩子?”
陈桉叮嘱道:“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能让江黎知道。”
“明白!”白硕顿了一会儿说,“老大,你其实是担心网站背后的人也会找上江黎吧?”
不需对方回答,白硕继续说:“彭粤作为网站一员盯上被拐卖过的安娜,无意中又扯出了苏锦幽,顺着她找很容易就能找到江黎身上。哎,说来江黎也真可怜,母亲是被拐的,自己是被家暴长大的,直到现在苏锦幽过世都没能再见家人一面。”
陈桉也难得情绪低落。
乌云从前方飘过,大块大块的,要下雨了,车子再次启动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
市区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开回来已经下午了。
正准备推门,陈桉突然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深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听到了屋里的笑声。
“你回来啦。”
沙发上,少年盘腿坐着,专注看电视的间隙还抽空看了他一眼。
陈桉没应,目光随他起身而动,江黎上身下身都是白的长袖长裤,只是拿冰棍的右手袖口往上推了半截,他打开冰箱门顺手递给他一支雪糕。
陈桉接过,是一支很普通的小布丁。
江黎绕回沙发坐下,扯过抱枕说:“我上午去超市了,雪糕就在冰箱最下面,下次要吃自己拿。”
电视机里不知道在放什么节目,竟然能把江黎逗得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儿,他才反应过来陈桉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说过话,于是暂停节目,扭头问道:“你怎么了?”
陈桉忽然意识到自己太紧绷了,没有契机江黎就不会无缘无故想起那些不好的事,现在他反常才是刺激物,而他不想让江黎想起那些。
他笑了笑,把钥匙放在桌上,“没什么,连轴转,累。”
江黎放心了,随便应付一句,“正常,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是习惯的差不多了,不过家里有人和家里没人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以前你不在的时候365天待在局里也行,现在你来了,好像不太一样了,心里总记挂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放松了,陈桉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说话,说完再品味品味就品出了他们关系非同寻常的感觉。
他盯着少年的背影,原本笑的一颤一颤的背影突然没了动静,江黎显然是僵住了。
半晌,少年回过头说:“你知道你说这话很像告白吗?”
陈桉眨眨眼,满脸写着“我是无心的”。
江黎白了他一眼,拿冰棍指他,“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心底那点绮旋一扫而空,继续看他的电视。
陈桉看着他的背影,跟老婆婆说的一样,很瘦,背是薄薄的,背上除了伤疤什么也没有,手臂也没什么肉,骨头小,好像稍一用力就会掰折。
一个暑假过去江黎的头发长长了,留了一小撮在后颈,看起来像狼尾。
江黎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但他对视线很是敏感,他知道这人一直在看他。他其实从不怕人看,以前在学校也有很多人扒在门口看他,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但陈桉的视线像是有温度般,烫的他浑身难受,终于他受不了了,拆了他的雪糕问他,“你确定不吃?”
后者的视线没有一分落在雪糕上,江黎放弃决定自己吃,咬了第一口,横空出现一只手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敷衍地评价道:“挺好吃的。”他站起来,摸了一下江黎的脑袋,“别吃太多。”
江黎愣住了,看着他走进厨房,摸了摸耳朵,是烫的。
没一会儿陈桉又从厨房出来,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江黎三两口吃完雪糕,跑进厨房,住进这里这么久他都没怎么见陈桉下过厨,只是很偶而会煮个面,他太忙了,事实上他们连在家一块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可以点菜?”
陈桉想了想,他对吃的要求不高,但大学的时候在师傅家吃了几年饭,偶尔师娘也会教他一些,学的菜足以支撑他完成今晚的晚饭。
“你说说看。”
江黎试探性地提问:“可乐鸡翅?”
“行。”陈桉看了眼冰箱,“还有呢?”
“红烧肉、黄豆炖猪蹄、土豆炖排骨、油林小白菜……”
陈桉失笑,打断他,“你当大饭店呢?”
“怎么,不行吗?”
冰箱门被关上,江黎看他往外走,问道:“你干嘛去?”
“超市买菜。”
“等等我!”
今天周六超市人还挺多,陈桉推了个车子直奔蔬菜区,江黎点的几个菜他其实都会,只是做这一顿饭耗费的时间成本太高了,不过他难得有空满足一下某个小孩的口腹之欲也不是不行。
心底有谱买东西才快,等他目的明确拿完食材发现落后他几步的江黎正盯着某个地方发呆,顺着他的目光他看到了一群学生,高中生,校服还穿在身上,他们在零食区闲逛,女生站在推车下面的横杠上,男生用力一推,车子就带着人滑出去了。
“你想玩?”陈桉凑到他面前问道。
江黎看了他一眼,“以前逛超市的时候也经常看见,那时候挺想玩的。”
“现在呢?”
“现在……”
懂了,犹豫就是想玩。
陈桉果断拉着他站在推车面前,跟他说:“踩上去。”
江黎迟疑道:“你确定?玩坏了怎么办?”
陈桉指了指隔壁玩了好几轮的年轻人,“不会,你又没比他们重多少。”
江黎踩上去,感觉身后有人圈住了他,不等他走神,推车滑了出去他也跟着体验了一把推车滑行的感觉。
陈桉的力度控制的非常好,推车正好停在货架尽头,车子停了陈桉朝他走过来,问道:“好玩吗?”
江黎觉得挺有意思的,笑着说:“好玩。”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江黎跟那群高中生是同龄人,脸上没有忧愁没有故作成熟的冷淡,只有少年人的童心与朝气。
陈桉又推了他两轮,江黎自己就把话说了。
“我之前来超市也想玩这个,但一直没玩上。”
“为什么?”陈桉稳稳接住推车,“没人推?”
江黎扭头看他,“不是,我觉得这样太幼稚了,一点都不稳重。”
陈桉愣了愣,然后笑出声。
江黎皱眉,瞪他,“你笑什么?”
陈桉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你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幼稚。”
江黎现在特不喜欢他拿年纪说事,哪怕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也不喜欢,被拒绝的人总会找到除对方不喜欢自己外的一切理由当作挡箭牌而拒绝承认主观感受的决断,所以他默认陈桉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是年龄差。
“你再说我小,我就拿个喇叭到市局门口喊你二十九岁还没女朋友!”
“……女朋友?”
江黎眉头一扬,冷哼一声,傲娇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