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是晴天,黄浦江的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凉意。
简本华约宫城出来,表示自己想重新回英国攻读医学学位。
“我当初想着能快点回国见你,转了护理专业。就连我的导师都夸我的缝合是他近二十年来见过最完美的劝我考虑。现在想想真是可惜!”简本华娓娓诉说,俏皮地歪头感慨这么轻易放弃是有多冲动和愚蠢。
“对不起,本华。”宫城感到抱歉。
“读书需要很久,所以你别等我了。我们的婚约作废吧!”
听到简本华想取消婚约时,宫城吃了一惊,心底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本华……”
宫城话音未完,简本华突然冲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宫城出于安慰顺势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错的,是他。
不该让本华一个人承担这份愧疚。
“本华,对不起。其实我有喜欢的……”
“我知道。”
她平和地打断再一次给了宫城意外。
简本华抱着宫城,下巴靠住肩头,吸着鼻子。
她没有戳破。
尽管她很想知道他们是否彼此心意相通,屠苏阳生前是否有将爱慕传达给宫城。
她选择了沉默,维护心爱之人的尊严和体面。
“很抱歉我没早点告诉你……”
“宫城,你曾经有想过和我结婚吗?”
哪怕是一刻。
“有,我一直把你视作未婚妻。”
“那现在呢?”
沉默。
“对不起。”
她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其实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宫城的性格她想继续履行他们的婚约,哪怕出于愧疚和负责宫城都会同意。
可她不想这样。
或许她和宫城没有在对的时候结合,也许将来有一天又会迎来契机。
但此刻,体面的分别将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
两家人见宫城和简本华出双入对,有说有笑本以为好事将近等着两个年轻人自己主动开口将婚事提上日程,谁料宫城牵着简本华当着双方家长的面竟提出取消婚约。
两位当事人竟达成了共识。
尽管双方家长都表示不可思议,分别询问开导,但最终还是尊重孩子的选择。
简本华也开始为申请新的医学院作准备。
“号外、号外,日本关东军突袭沈阳,企图武力侵占东北……”
如同阴霾笼罩着大街小巷,人心惶惶。
战争,又开始了。
宫城离开上海前,给方谬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银行用他的名字开了账户,每个月11号会准时汇一笔钱进去。
“你这算什么意思?你给我的钱不是一次性付清了吗?”方谬天在电话那头听得纳闷,“你这给的按时按点不知道还以为你包养我,什么意思?”
方谬天的断指说到底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宫城担心将来会给他的工作和提拔受限。
“当是我给你的补偿。”
没提是不想戳到他痛处,他应该能理解吧?
“什么补偿?”
吴妈询问宫城是去哪个站,宫城暂且掩住听筒回了声“上海站”。
“你……拿着就是了。祝你早日娶妻生子!”
挂完电话,宫城纳闷好端端为什么要祝他早日娶妻生子?
宫城在候车大厅盯着大钟,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
回头,竟然是他。
宫城起身,“你来做什么?”
方谬天气喘吁吁地奔向他,一手叉腰,一手扶住宫城的肩:“先让我喘口气。唉唉……”
宫城就这样站着,难得配合他一回儿。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上哪儿去啊?”方谬天拍着胸脯咽着气。
“去沈阳。”
“沈阳?”方谬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惊呼转为小心翼翼地悄问:“那里打仗呢,你屁颠屁颠跑去干吗?”
“你忘了,我哪儿毕业的。”
宫城的回复异常平静。
“你真要去沈……万一……有个好歹,你可想好了?”方谬天知道那边公安队集结正和关东军对抗,别人都想着逃命他倒好上赶着跑过去。
宫城垂眸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显然他已经作出了回答。
“这钱我不收啊,别整方文渊那套,搞得我像你未亡人一样。我俩不差辈分,给你当儿子我亏大发了。”方谬天不想让分别的气氛过于凝重。
“哈哈哈!”
宫城笑了。
方谬天难得看到宫城这样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他看得出神,竟一时恍惚就这样呆呆地盯着他。
火车进站了。
他瞥向方谬天背后的列车,半蹲提起行李。
擦肩而过,他搭了一下方谬天的肩。
扬长而去。
方谬天僵在原地,一瞬间仿佛电流穿过全身鸡皮疙瘩立起。
他猛地转身冲宫城道:“你去沈阳,护大家;我待上海,守小家。”
宫城站在列车前留意着列车停稳,没有回头。
嘈杂的上海站,他不知道宫城究竟有没有听到。
武藏苍介,作为土肥圆家的入赘佳婿。正式更名为:土肥圆苍介。
对于这位帝军毕业的嫡长婿,老丈人可谓动用了自己一切人脉助他平步青云。
加上他是本乡和音生前最后一位关门弟子,长兄武藏总一郎更是曾在军界战功赫赫,亦出于本乡和音门下得其倾囊。
老师的名望和兄长的光环,加上优秀的背景得到不少前辈赏识。
井上大将是性情中人,虽与本乡和音在政治立场上无法达成一致,但却十分欣赏他的才能与风度。
得知曾一度力荐的武藏苍介在自己老师死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慰问,对于料理老师的后事更是不闻不问,简直忘恩负义。
如今见面,井上对他冷言冷语,充满鄙夷 。
“(我并非对老师不闻不问,而是碰巧卧病在床。加之老师生前的病……我怕万一传染给旁人故隔离修养了一段时间。康复后我便第一时间去拜访了樱奈夫人,错过老师的葬礼实属遗憾。)”
听了他的解释,井上有所改观但并未放下成见。因他曾冒用本乡和音的名义对外行事,这种直接藐视上级权威的擅自行为是军人最忌讳的。
“(老师其实一直很矛盾,他是向来宽厚崇尚和平的人,因此在政见上与您背道而驰。我只是帮他做了他无法下定的决心。老师平时对我的教导极为严厉,他得知后并未责怪我。想必他也是想追随井上大将您,只是苦于他的性情。老师曾说过,在军界最有能力令他为之钦佩的就是井上大将您一人。)”
井上被他这番诡辩和高帽捧得心中颇为自豪,面上却仍摆出一副冷然道:“(比起你的老师和兄长,你还差得远。)”
土肥圆苍介低头虚心认同。
“(不过假以时日,说不定你能超越他们。记住你比起他们最大的资本,是现在能站在我面前。)”
“(是。)”土肥圆苍介将腰弯得更低。
比起死人,他最大的资本就是活着。
意味着他拥有了未来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