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阿徵便带着陈懿、亦涵去了自家住。
至于案发现场,彻夜都有警察守着,他们离阿擘、阿徵家都很近,倒也连着阿擘、阿徵家人的安全一并保护了。
第二天警方那边走访全村,比对完全村人的鞋印后,又再次找那些去过现场的人谈话,直到第三天,警方才发布了一则通告,案发现场还有一枚脚印至今没有找到对应的人,他们贴出了该脚印的图片,并给出人物画像为男性、鞋码43、身高在175左右,希望广大民众积极提供线索。
警方还说,就算找到了这个人,也不能确认他就是凶手,因为去过现场的其他人,并没有完全洗脱嫌疑。
一时间村子里草木皆兵,夜晚家家都早早地关门闭户,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与此同时,警方还问询了阿擘的亲朋好友,问他们知不知道阿擘与他人有无过节,阿徵在陈懿的提前授意下,只提了嘴阿擘四年多前突然失业归家、平时总嚷嚷自己没钱的事。
而阿擘的父母则提起了那三十万的事,并请求民警协助追回那笔钱。警方表示这并不在他们的管辖之内,他们建议阿擘的父母如果有书面协议,必要时可以提起诉讼,由法院强制执行。
当时阿擘父母给彩礼金给的很爽快,当天就去银行打款了,男女双方没有什么书面协议,但是有银行打款单,还有布置好的婚礼酒席、送出去的猪牛、乡里乡亲的证词,有这些也已足够当证据起诉吉克了。
但他们觉得都是一个村的,不想把关系搞得那么难看。
所以还是决定再去一次吉克家,不到万不得已,事情能协商解决就协商解决。
他们出门时,亦涵和陈懿以想帮忙为由,也跟着去了。
“我们也不是不想还钱,是没办法一次性拿这么多出来。”吉克父亲在门口抽着叶子烟,眉头拧成一团,语气尤其无奈。
“那就先有多少给多少,我们现在是一分钱也没看到。”阿擘的弟弟站出来摊开手。
吉克从屋里走出来,将一叠纸钞放到他手中:“这是我今天刚去镇上取的,虽然只有四千块,但已经是我能拿得出的全部了。剩下的,以后我每个月一发工资就转给你们行吗?”
阿擘父亲听不下去:“你每个月工资才多少钱,二十五万得还到何年何月去?”
阿擘母亲看向其他人:“谁分了你的彩金,你让谁来还。”
吉克的婶婶这才开口讲话:“我们那是拿去救急用的,现在哪里拿得出来?”
其他亲戚也跟着声讨自己的不容易。
“吉克的外婆腰痛得不行,我们拿钱给她看病,钱都进了医院了嘛。”
“家里的西墙烂了好久了,想着过个好年,才找吉克爸爸分点钱重新整整,现在墙都修好了,钱也花了。要是你们早点来要,这钱我们自然拿得出来的。”
……
“早点来要?”阿擘母亲哭腔都出来了,“你是还嫌我儿子死得不够早吗,要他没死,吉克现在已经是我家的媳妇,我们也不会来要这二十五万!”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那位亲戚连忙解释,“大家谁也不想这件事发生,但是它已经发生了,你儿子死了,吉克和他的婚礼没成,钱我们也花了,那能怎么办?你总得等我们有钱再说嘛!”
阿擘母亲目光将在场亲戚的嘴脸一个一个看清楚,她愤懑道:“怎么办?为了娶你们家的女儿,我赔进去了一个儿子,现在连彩礼也要不回来!你们说怎么办?”
“你死儿子又不是吉克的错,这也要怪到我们头上吗?”吉克的叔叔没忍住,开始阴阳怪气,“保不齐你儿子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结仇结到人家上门来弄他,吉克这么好的姑娘还没嫁进你们家,就遇到这种事,我们还没找你们家讨说法呢!”
“你说什么?!”阿擘父亲扒开人群,瞠目朝那人走过去。
吉克忙上前挡在他们之间:“大家都好好说,别吵了。”
那人却梗着脖子继续吼道:“凶手一直没抓到,搞得我们心里担惊受怕的,你们是不是该赔我们精神损失费?”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吵得更凶了,两方人谁也不让谁。
吉克实在劝不动了,她眼眶一红,留下一句话后,便哭着跑了出去。
“你们要早去退了婚,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阿擘妈妈听到“退婚”两个字,神情一绷,哪能这么轻易就放吉克走。
她一边拽住吉克,一边看向吉克父母:“退什么婚?你们不是说你女儿很满意我儿子吗,难道是你们逼着她嫁人的吗,那她结婚前一天还去找我儿子干嘛?”
吉克父母顿时面露尴尬,阿擘妈妈瞬间想到什么,她恶狠狠地盯向吉克:“你那天晚上是去找他退婚的,我儿子不同意,所以你才拿起砖头泄愤对不对?”
吉克那张本来哭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连连摇头:“不,我没有!不是我!”
接下来阿擘妈妈又质问了很多事情,吉克很快镇定下来,一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她和阿擘分别的时候,对方还好好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提起“砖头”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却没能逃不过亦涵的眼睛。
亦涵和陈懿对视一眼,看来这个叫吉克的姑娘并非完全无辜。
他们找到突破口了。
今天两家人算是已经撕破脸皮,阿擘父亲给吉克家也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正月十五前收不回全部彩礼,年后他们就直接法庭见。
本来初六过后,吉克就要去县城上班,结果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便只好请假留在家中处理。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啥也解决不了,于是这晚她连夜赶车回县城,准备第二天就销假上班。
搭车的时候却遇上了陈懿和亦涵,亦涵凭借着自己长相单纯的优势,没一会儿就放松了吉克的防备心,与对方聊到了一起。
亦涵有意透露自己在村子里住得不太习惯,所以准备晚上跟陈懿一块儿到县城住酒店,还让吉克给她推荐县城有哪些好吃的。
听闻吉克也要去县城,亦涵便提出让她跟他们的车一起:“村子里才刚出了命案,凶手都没找到,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搭车去县城,也太不安全了!”
吉克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
上车后,亦涵始终将话题往阿擘的案子上引,她敏锐地观察到,吉克对于这件事,好像一直在害怕和逃避什么。
亦涵便猜测——她很有可能是看到了凶手行凶的过程!却不敢说!
亦涵想了想,就又开始飙演技了,她说自己之所以要离开村子,去县城找酒店住,是因为,自从她住进阿徵家里,就老是做噩梦。
梦里一个男人老在阿徵和阿擘的房子附近徘徊,说自己死不瞑目。
亦涵在后座上说得煞有介事,语气幽深。
陈懿在前面开着车,一边勾起唇角听,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空调温度调低。
说到深处,吉克和亦涵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我跟你说,我还梦见了一个男的,他说他来找死不瞑目的阿擘讨债,说了什么三十万啊啥的,然后就拾起一枚砖头,砸在了阿擘头上,我直接吓醒了!真的不敢再住在他们家了!”
吉克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她再次打了个哆嗦:“你、你居然梦到了?”
亦涵抓住她的手,害怕极了:“你说,凶手一直找不到,阿擘死不瞑目,会不会真的来找我们索命啊!”
“不、不会吧?”吉克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
亦涵立马给二人打气:“对,对,不会的!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我们又不知道那天真的发生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阿擘一定不会拧不清来找我们的!”
吉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
亦涵突然用手指向车窗外前方的公路:“你…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阿擘啊?”
陈懿适时降下车速,缓慢拉进她们与前路的距离。
吉克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将头和视线一点一点朝亦涵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路边,站了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他左右咔嚓扭动着脖颈,目光在与吉克对视上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然后便拔腿向她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陈懿快开车快开车!”
两个女孩同时尖叫起来。
亦涵这次是被真的吓到了,下午她找到阿徵,让他穿上阿擘的衣服,配合自己小小地扮演一下索命鬼,哪知道他演技这么好啊!
陈懿这才忍笑给车提速。
“鬼影”很快从车身旁擦了过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吉克捧住自己心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怎么办,他是来找我索命的!我该怎么办?”
亦涵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拉住她的手,温和询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我有看到是谁砸死的阿擘……但我没敢说!当时天太黑了,我以为他们都没看见我,所以我看到了也装不知道,我怕凶手会来报复我……”吉克说得语无伦次,眼泪后怕地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
亦涵安抚她,鼓励她:“没关系的,只要早日抓到凶手,你就不会有危险,阿擘也死有瞑目,不会再来找你了!”
“对,对……”吉克猛地点头,比起人为,她更怕鬼魂啊!
于是在亦涵的引导下,她开始讲述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
当时她和阿擘聊得并不愉快,所以她转头就走了。
可没过一会儿,她才刚走到一处墙角,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赶紧躲到暗处,往那边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中长款棉服的男人,戴着灰不溜揪的手套,一直用砖头砸阿擘的后脑,嘴里还小声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她只听到了什么“六十万”、“上面的人知道了”、“有命拿没命花”等字眼。
那时阿擘似乎挣扎了几下,在凶手脸上挖出了好几道血痕。后来直到阿擘死透,男人才扔掉砖头,往另一头逃走了。
吉克看到的就是这些,她在墙角的暗处蹲了许久,等到万籁俱寂才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回了家。
她心里止不住地后怕,却要在所有人面前装镇定。
“那个凶手弄死阿擘只花了两分钟,我觉得只有两分钟,那时我已经吓傻了,而且,周围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根本来不及呼救……阿擘,阿擘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不要找我索命,杀你的人不是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啊……”吉克越说越害怕,整个人都已经六神无主了。
亦涵连忙给她出主意:“警察阳气重!你明天去找警察把这些东西都讲一遍吧!让他们保护你!”
“必须要明天吗?现在可以吗?”吉克抓住她,哀求道,“你们能送我去公-安局吗?”
“好吧,陈懿,我们开回去找警察。”亦涵安抚地拍拍吉克的手,“无奈”地对陈懿说道。
吉克顿时感激涕零。
陈懿关掉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然后掉头往回开。
他通过中央后视镜看向了亦涵,亦涵回视他,偷偷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很快找到警方,吉克将自己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
案件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在多方面的核实与佐证下,警方发布了新的通告以及凶手画像,表示会尽快将其捉拿归案。
有关追捕真凶的各中细节,亦涵和陈懿无权知道,既然已经成功将警方往调查刘志刚的方向上引了,他们能够在彝乡做的,也就所剩无几了。
很快,阿擘的尸体在公-安-局完成了它的使命,于是被运回来,让阿擘家人合理安葬。
阿擘父母在村里给阿擘办了一场葬礼,泪流满面地看着毕摩给他超度。本来喜气满满的红事变成了哭声阵阵的白事,乡里乡亲围聚在木棺前,皆是唏嘘不已。
***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阿徵跟着亦涵陈懿一起开车回C市。
开了有半个小时后,路上下起了大雨,信号不是很好。
在经过一处崎岖的山路三岔口时,导航也开始失灵。
“你慢点开,前面走哪条路啊?”亦涵问。
陈懿记得眼前的两条道都可以通往C市,他便准备驶向左边的那条岔路,亦涵心里没来由有些慌乱,她拉住他,提议道:“要不走右边那条路吧?”
陈懿点点头,照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