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5月10日,庐陵。
天快要黑的时候,赵小丫发现村口那个荒废的屋子不知怎地变得很干净整洁,上头还挂了一个大大的门匾,不过那上头有什么字她倒是不认得。
赵小丫是出了名的胆子大,虽说这黄昏时分冒出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屋子有点不对劲吧,但是她好奇心上来了,小心翼翼地去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长发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身干干净净又洋气的衣服,像是谁家的大小姐。
长发姑娘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就转头冲屋里说了不知道什么,赵小丫一时有些尴尬,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那……那个,我就是过来看看,这就走了。”
“没事,”长发姑娘温和地笑了笑:“我们这里是杂货铺,可以进来随便看看,东西都很便宜的,今天开业搞活动,送吃的。”
刚走到门口的楚辞可疑地沉默了,但是没有反驳沈思思。
如果要便宜……也不是不可以。
沈思思看见楚辞过来,冲他点了点头。
看外面的景色基本可以确定这里是庐陵。
反正不是在沪江就对了。
楚辞颇为疲惫地顺手给沈思思递了一包糖,让她看着办,自己打着哈欠往楼上走去了。
虽然改变杂货铺的地址只要想想,但是这个“想”对精神的透支有点太大了,换个人来可能都做不到,楚辞也是借了刚回归的前世的能力才勉强做到。
把平安杂货铺想到庐陵来之后,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
沈思思接过糖,把糖塞给了赵小丫之后把她领进了门,很有耐心地说:“我想找人打听个事儿,作为报酬你可以在这间杂货铺里随便挑些东西,所以你能不能跟我聊聊天呀?”
赵小丫有些诚惶诚恐把糖收好,拘谨地说:“姑娘你想打听什么事?”
“最近你们这有没有陌生人来?领头的是个短头发的女人,他们有几辆大车。”沈思思问。
赵小丫歪头想了一想,说:“啊……好像有,江先生带他们去山上了。”
沈思思:“……好的,谢谢你。你看看店里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就拿吧,当作报酬。”
“等等。”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江江忽然开口,不咸不淡地问:“你说的江先生是不是彩门戏法师江离?”
赵小丫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可能……是?江先生每次从沪江过来都会带不少新奇玩意儿。”
江江弯了弯眼睛,轻声说:“那我知道了,多谢。”
赵小丫脸蓦然红了。
这两个看打扮应该是不知道哪家的大小姐的这两声谢着实让她有些局促。
在江江的极力劝说下,赵小丫拿了不少东西,甚至江江还硬给她塞了一本字典,她决定回去正好给乡里乡亲分一分,顺便说说今天的事情。
等赵小丫走后,江江和沈思思相顾无言。
半晌,沈思思问:“江离是你的……”
“我太爷爷。”江江托腮道:“我还挺想见他的,我小时候他对我可好了。”
沈思思勉强笑了笑:“那我们俩真有缘,我们太爷爷就是好友,我们也是好友。”
江江翻了个白眼:“他们俩是战友,我们俩是损友。话说你就不打算和沈校长认个亲吗?”
“我不认识他,他也从来没认识过我。”沈思思淡淡一笑:“我们不一样。”
沈思思出生的时候,沈思衡已经去世了,她的名字虽然看上去很随便,但是是祖父慎重考虑后取的,意味着“思念沈思衡”。
沈思衡是她素未谋面的太爷爷,和江江不一样,她从来没和沈思衡相处过。
所以也不打算打扰沈思衡的生活。
沈思衡是个为国家奔走呼号的普通人,不应该和非自然侧沾上……那么紧密的关系。
“可是你又不是不想见他。”江江嘟囔着说:“说起来你那个活在近代史里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啊?能见到吗?”
作为沈思思多年的舍友,江江对于她的心思算是很了解,也知道她升学的时候最后选了华国近代史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
江江觉得沈思思真的很任性,虽然她做什么都做得很好,但她的决定有些过于潦草。
“江江,闭嘴。”沈思思抽了一本不算厚的书拍了拍江江的脑袋,低声嘱咐说:“你去后院把情况和导员还有乔教授他们交代一下。”
江江捂着脑袋就往后院去了。
由于杂货铺的后院没有很多的装饰,所以可改造的余地很大,在楚辞提出这个尝试之后乔思齐就带着学生用各种检测仪器实验仪器把后院堆满了,直接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实验室。
时历上显示出“门外时间:1929年5月8日-庐陵”,再加上江江和沈思思在外面基本确定了时间地点之后,后院这群人就显得有些兴奋了。
“地点变更原理不确定,但是根据收集的数据,”乔思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咽了一口口水:“可以证实这一本时历穿梭时间的底层逻辑一定和空间维度有关。”
尘连青没有很强的理学专业知识,只觉得她有点过于激动了,颇为疑惑地问:“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们研究透了这一本时历,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攻克维度问题上的技术难关,把它用于白昼防线的人工搭建上。”乔思齐如是说。
虽然非自然侧关于时间与空间的研究相对于普通人类世界更深刻,但是也没有深刻到把这些东西研究透彻的地步,而明显有着更高层次技术的2315年不知道为何不肯把维度科学的相关成果拿出来,这就导致了构建防线卡在了最基础的步骤上。
但如果靠着研究这本时历搞清楚维度空间上的问题,他们就不会被卡住了,只要这一步推进下去,其他的一切都是很顺理成章的。
第一步维度上的研究和最后一步超大型术式的布控是构建防线的唯二难点。
尘连青了解过后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屋子,在进屋前嘱咐燕萧说:
“小燕,你和我的团支书带几个人一起去山上找一下祝少校,跟她说一下我们这边的事情。要是她那里事情办完了,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回去。”
燕萧有些犹豫:“这……不是说分开行动吗?”
“分开行动是因为我们有可能会牵连他们的行动。”尘连青哽了一下,说:“但是当杂货铺可以移动,意味着我们可以即使提供援助。至于如果非自然侧出现舆论上的问题,有人会搞定的。”
燕萧:“……”
可怜的加西亚夫人,又要被你们使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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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最怕收到的就是泊家的信鸽。
尤其是泊三和泊十二的,泊十七倒也还好,十七心软,寄来的信一向不是警示就是善后。
可泊三和泊十二就很要人命,他们俩来信,准没好事。
加西亚视死如归地打开了信封,暗暗嘀咕这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她读完了泊三的信,凝固了。
一间来自未来的杂货铺……可能存在的舆论危机……可能会变得乱七八糟的既定命运……
现在的加西亚还没有后来被白昼防线吓出来的强大的心脏,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很想提笔回一句“滚”,但是出于对泊家的尊重和敬畏还是忍住了,就写了一句“收到,会注意的”,就交给了信鸽。
把信鸽放走,加西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远眺,一时有些怅惘。
一个人面对这些事实在是太疲惫了,尤其是和霍索恩的残余势力的博弈。
其实她很期待那些所谓的来自未来的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如果能不让她善后就更好了。
不过最近华光留在沪江的人不知道怎么了,把霍索恩在华国东部地区的势力都整顿了一遍,也大大减轻了她这一派人的压力。
加西亚又想起了泊三信上提及的那个名字。
楚辞。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这两个字的出现瞬间就填补了她的记忆空缺,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那个青年。
那是一个温和的、游刃有余的、比她更擅长于处理非自然力量联席议会的这些琐事的青年,他曾和她站在一起,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存在才会被抹去?
而且从历史上、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去。
“楚辞……?你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加西亚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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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连青没理会下面的纷纷扰扰,把他的那只泊家信鸽放出去后便上了二楼,在书房里找到了传说中累得不行要补觉的楚辞。
结果就看到人窝在小沙发上,抱着平板看不知道什么东西,看得头一点一点的,马上要睡着了。
“累了不回房间休息?”尘连青有些哭笑不得,过去轻轻抽走了他手里的平板,问:“是有什么事吗?”
楚辞在尘连青进门的时候就醒了,手里的平板被抽走后更是彻底清醒了,解释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时间不多了,我在看一些世家的记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庐陵的文家掌握着白昼防线核心术式的很大一部分,今天你太累了,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拜访。”尘连青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楚辞的背,哄道:
“好了好了,快去睡吧,不然把身体熬坏了可不好。着急也不是你这样着急的。”
楚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