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楚辞安静地看着眼前跟他一模一样的青年，说：“我知道。”

青年似乎不知道他的存在，自顾自地说：“我和十二姑娘打好招呼了，如果防线出现问题，立刻启用时历。”

楚辞捂了捂额头：“合着坑我的还真是我自己啊。为什么我不记得这段了？”

青年继续说：“在1929年迅速找齐白昼防线核心术式，他们被分别掌握在沪江邱家、庐陵文家、金陵陆家、长安顾家、京华天师府、华光书院还有我们楚家手里。

在2315年拿到关于维度空间的理论，只要有理论，验证不是难事，这样一边补救防线，万一撑不住就上人造的。”

“知道——”楚辞自娱自乐似地应声，对面的青年果然当他是不存在。

“还有别让华光那帮学生在另外两个世界乱搞，尤其是理、工、农、医的，文学的和特联属的闹腾不出什么大问题来，但一定要看住其他四个院的。”

楚辞：……

“根本没看住过。”楚辞默默地闭上眼。

“还有你自己也少折腾，放加西亚一条活路吧，不然她又要来逼逼叨叨了。”

楚辞：“已经折腾了，算了，不管加西亚了。”

青年最后说：“还有，这次要活着回家。”

“……我会的。”楚辞沉默片刻，低声道。

他说完这句话，梦就散了，楚辞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猛地翻身坐起来，光着脚摸进了书房。

他记得沪江邱家遭到灭门之祸后剩下的老弱病残依靠着一个姻亲家族才勉强在乱世立足，但他忘记具体是哪家人家庇护了邱家人了。

不过他记得他从终天那里带回来的史料上有提到过一点。

至于其他几家，他们在1929年都还没遭祸，名单上的大多数世家和门派都与华光书院关系密切，这些传承托院长走一趟就好了。

只是除了庐陵文家，这个得明天他和尘连青亲自走一趟。

书房离阁楼有些太近了，楚辞在书房里没敢开灯，就打着手机内置手电筒翻资料，没翻几分钟就觉得眼睛难受得很。

他前世真身是鸟，似乎影响遗留到这辈子了，他总怀疑自己可能有点轻微的夜盲。

忽然书房的灯被打开了，楚辞被光晃了一下眼睛，伸手把胳膊遮在了眼睛前，眯着眼看向去阁楼的楼梯口。

尘连青站在那里。

“大半夜不睡觉还不开灯，你啊……”尘连青颇为无奈，走过来，手掌轻轻覆在楚辞眼睛上：“自讨苦吃。出什么急事了？要帮忙吗？”

楚辞顿时心中一松，眨了眨眼：“我梦到前世给自己留的言了，现在看来时间是真的不多了。一方面是我的感觉，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出现就是为了提醒我现在的进度太慢了。”

“还慢？”尘连青皱了皱眉：“我明天去泊十二那边还有阿斯特丽娅那问问白昼防线的近况，你先别着急，有事跟我说。”

楚辞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和我一边的。放心，我不会单打独斗，谁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么多条命霍霍，我惜命的。”

尘连青顿了顿，话到嘴边，犹豫再三还是咽了下去，缓缓放开手，低声道：“说起来，想跟你的尤副队见一面吗？”

“特勤一在尤隅手里我放心得很。”楚辞慢慢适应了光，一边翻资料一边说：“不用了，我早知道他扛得住大事，我就不添乱了。当务之急还是防线的问题。”

“找到了……”楚辞喃喃说：“邱氏逢大祸，族中老幼随夫人叶氏投靠其姐，得沪江沈氏庇佑……”

事情就是那么巧……沪江沈氏，那个年代说起沪江的沈家，只能是沈思衡的沈，不会有第二个沈了。

“核心术式的事情已经明了了。”楚辞抬头看向尘连青，眼睛亮晶晶的：“时空院那边的能力也是信得过的，乔乔没问题的。”

他顿了顿，认真道：“我们最好在今年搞定这件事，别留着过年了。”

“我知道了。”尘连青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一步一步走吧。现在回去睡觉。”

楚辞默了默，垂下眼眸：“我睡不着。”

他现在一闭上眼就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我和林津涯说，哀兵必胜，但偶尔我也会想，我们是不是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楚辞喃喃说：

“……我不想怀疑大家的努力，但是事实就是世界的非自然侧在越来越糟糕，随时可能反噬普通世界。”

尘连青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都跟你说了多思多虑易伤神。睡不着就跟我上楼吧。”

楚辞没甩开他的手，有些疑惑地歪头看尘连青。

阁楼里有什么吗？

楚辞乖乖地跟着尘连青上了楼，发现现在阁楼和他刚开始给尘连青的阁楼几乎不能算是同一个。

明明家具都还是那些家具，但是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屋里还添置了不少物件，最明显的就是贴在墙上的世界地图。

那张地图是用特制的卷轴做的，实时显示着全球各地的诡异动态和白昼防线强度。

窗帘没有拉住，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属于2315年的景色，窗户边挂了一串星星，楚辞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特殊道具，但是看着不像是普通的星星LED灯。

上了锁的小衣柜从门附近挪到了大一点的衣柜旁边靠近墙角的角落里，上面有不少书和一对玉质的漂亮书立。

尘连青甚至还在这一点空间里弄了一张小桌——难怪楚辞很少见他用书房，经常就是一没事就窝在房间里，比楚辞还能宅。

“我早想说了，你那房间有点太空了，如果睡不安心的话，今晚在阁楼住？”尘连青笑了笑。

楚辞一下坐在了木桌上，淡淡地说：“我以为你知道我讨厌狭窄的空间。”

“……那对你还是有影响？”尘连青微微一愣。

正常来说，找回记忆后，楚辞不应该被最近二十多年的事情影响得太深……至少不会被高中时期的事情影响得太深。

“你希望我是谁呢？小钢笔？”楚辞抱着手臂，盯着尘连青的眼睛：“你希望我是楚辞还是小楚同学？而且……你真的了解过‘楚辞’吗？”

尘连青怔在原地，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辞的第二次涅槃是在1927年。

第一次涅槃之后，他就大概弄清了自己的“不死体质”，离开了光阴墟。

虽然小钢笔对于放他回人间这事不情不愿的，但也没拦着，毕竟你不能拦着别人回家。

楚辞在光阴墟的时候知道了小钢笔名叫“尘连青”，据说是器灵一族的小辈，出生在光阴墟，当时他只觉得“连青”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没多想。

尘连青告诉他因为之前擅自跑到人间去，他家兄长不太开心，所以这次不能跟他一起下去了，让他注意安全。

楚辞答应了，不过答应归答应，反正他是没做到。

他回到人间去的时候距离沪江白昼防线局部崩溃已经过去了有大半年了，他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白昼防线怎么样了。

然后正好遇到了来华国考察的阿斯特丽娅·诺瓦拉·加西亚。

那一年阿斯特丽娅也才二十出头，是个想改变非联现状但还是有心无力的小执政官，那时大多数人都还在叫她“蕾娅”或者“小加西亚”，根本没有人认为她能代表加西亚家族。

后来被称作“加西亚女士”乃至于更后来的“加西亚夫人”，都是那时的加西亚完全没能预料到的。

楚辞是第一个叫她“加西亚”的人，在1915年，冬日的沪江。

当时白昼防线的事情以后华光书院不敢懈怠，调了不少人到沪江，于是余烬月和孟小溪两个小孩儿也就从一线退下了，毕竟这么多大人在，用不着十来岁的小孩子在外面拼命。

楚辞在沪江找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俩小孩，正巧她俩和加西亚聊得开心。

有的时候楚辞真的不得不承认，加西亚带小孩的技能简直是天生点满的，还有她那聊着聊着天就把想知道的东西套出来了的能力。

后来想想，要不是她出身于加西亚家族，而且还是老族长的独生女，她其实更适合当一个老师。

在得知她的名字后，楚辞沉默了许久，最终道：“加西亚，很高兴认识你。”

从此之后他对加西亚的称呼就再也没变过。

楚辞和加西亚就这么认识了，从这一年开始楚辞慢慢接触到了非联的事务，凭借着他的出身和能力，他很快就成为了非自然力量联席议会的核心议员。

在楚辞的帮扶和父亲的默许下，加西亚也很快从“蕾娅”变成了“加西亚女士”，离首席执政官的位置一步之遥。

在这期间，科里克·霍索恩上台，给非自然侧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尤其是1927年的时候，非自然侧发生了一件大事，后来的史学家一致认可那是霍索恩下台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