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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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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九月。

春城仍暖,只是已经过了看蓝花楹的季节。

窗外雨声淅沥,这间名为“朝夕”的民宿里安静如常,只有娓娓道来的话语声。

他叫江晓夕,来自西北榆城,是这儿的老板。

原来是老乡,不知不觉距离又近了几分。

我与他攀谈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投缘,渐渐说起以前的事来。

他攥着杯子,沉溺在对过往的回忆里。

“齐朝,他叫齐朝。”

江晓夕嘴里念着他的名字,渐渐红了眼……

江晓夕初遇齐朝,也是在九月。

十四岁的他,正值青春。

九月初的清河镇,还未降下秋雨,处在盛夏的末尾,仍旧闷热。

清河镇在西北,属榆城,却与榆城大不相同。

河为悯河,却不知在悲谁。

西北的历史文化底蕴丰厚,土地广袤而辽远,河流发源于此,生生不息,滋养着万物生灵。

江晓夕家坐落在两镇的交界处,与清河镇毗邻的青鹤古镇,逐渐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五湖四海而来的游客日益增多,清河镇的家家户户也应房屋改造的要求,白墙变红墙,青瓦,木门,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更添了一丝古韵。

江晓却仍觉得没有生机。

家里的老院子焕然一新,唯有那颗柿子树不改当初,正是成熟的季节,金灿灿的柿子吊在枝头,却无人来摘。

屋内,江晓夕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过头来,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老人靠在墙壁上,已然昏昏欲睡。江晓夕起身,扶她躺下,给她盖上毯子,下意识的将手指放在她鼻下,感受到一阵平稳的气息后才暗自放下心来。

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小的鱼缸,里面有两条金鱼欢快的游来游去,一条大的,一条小的。

微弱的光透过门缝照进来,穿过鱼缸,比任何灯光都要美。

江晓夕俯下身,睁大眼睛,望着不停游走的两条鱼,脸上终于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笑容来。

是生命的现在进行时,岁月静好的感觉。

两分钟后,他直起身,穿好鞋,出了院门。

越往青鹤古镇走,熙攘声越大。

摆摊卖古玩的手艺人,举着糖葫芦架走街串巷的老人,拼命挥动风车的小孩,落日的余晖似乎格外眷恋这里,给镇子都蒙上了一层暖光。

青砖石板与头顶的夕阳形成一种颜色的对比,让人心生平静而不失希望,小桥下的流水只有盛夏才会有,现在只有不知名的杂草,肆虐的生长着。

单个的个体共同构成了眼前的图景,江晓夕停下脚步,心中稍稍得到一丝宽慰,仿佛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的鲜活。

忽然,一阵舒适的乐声传入耳中,江晓夕转过身,远处的空地上有一支乐队在演奏。

他想起来,古镇为了吸引游客,推出了为期一周的音乐演出,看来就是这个了。

但他没有兴趣,想买一束花后就回去。

于是他来到旁边一处卖花的小摊。

他拿了两支红玫瑰,花朵热烈而不失内敛的绽放着。

江晓夕扬起嘴角,浅笑了一下,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浪漫。

他刚走两步,一个男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手画的宣传海报,江晓夕低着头接过看了看,是关于乐队演出的。

当他抬起头时,正对上即将落下的太阳,光照射着他的眼睛,面前的男孩被包裹在阳光里,他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轮廓,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微风吹起他黑白T恤的一角,传来阵阵花瓣和洗衣粉混合的清香。

江晓夕想将海报还回去,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取下左手上的一朵玫瑰花,连同宣传画一起递给他。

男孩有点犹豫,却还是接过了。

“谢谢”。他说。

声音意外的好听。

江晓夕笑了,摇摇头,抬脚离开。

不知是好奇还是其他什么因素牵绊着江晓夕的心,他总忍不住向后看去。

最终在将要拐角的时候转过头,那人却早已消失不见,连一个背影都没有。

江晓夕如释重负,但又感觉到一阵落寞。

他想起了小王子的故事,好像自己手捧玫瑰,遇见了小狐狸。

他看着手中剩余的那朵玫瑰,脱离水的滋养,已经开始走向破败的结局。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是什么,还会选择开始吗?

如同诗里说的那样: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是的,为了避免结束

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

江晓夕爱花,更爱诗歌,那些来自于大自然的一切生灵,连同人类文化的产物,都如此令人着迷。

人源于自然,归于自然。

他觉得自己属于大地,最终要回归到天空。

回家的路上,江晓夕逗留了好一会儿。

太阳落下去后温度开始降低,他一个人慢慢往山上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鞋子上沾满了尘土。

江晓夕来到一处土包前,将手里的玫瑰花放下。

他在土包旁坐下来,也不说什么,只是在那儿坐着。

等到天完全黑了,他才起身,按原路返回,往家走。

家门口的灯笼红的刺眼,江晓夕走进去,还未进屋就闻到一股恶臭的酒气。

江立荣瘫睡在床上,鼾声如雷。

江晓夕面临此番情景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为所动。

但在看到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鱼缸时,他慌了神,急忙跑了出去。

一番寻找后,江晓夕停在光秃秃的花地前,直勾勾的朝下看。

鱼缸里的水分早已被土壤吸收,留下一摊变色的湿土和两条金鱼的尸体。

江晓夕面无表情,蹲下,看了许久。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周围静的可怕,连屋子里打鼾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直到两条腿感觉到麻木,他才起身,回屋重新在鱼缸里注入清水,端出来放到地下。

他用两只手将鱼的尸体轻轻捧起来,放进鱼缸里,鱼浮在水面上,翻着白色的肚皮。

江晓夕没有理会,用沾满泥土的手去摸鱼缸外壁,像是在祈祷它们的重生。

长长的睫毛眨啊眨,渐渐变得湿润,但是并没有眼泪,似乎只是眼睛太干导致的。

他进了屋,没有开灯,把鱼缸放下,在黑暗中摸索着睡了。

时间缓慢流逝,仿佛生命的倒数,灵魂也像沙砾一样慢慢被时间的风吹走,他只觉得疲惫。

半梦半醒间,屋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舒适的白噪音加速了江晓夕的睡眠,梦境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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