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回家抱着自己的枕头嘤嘤哭泣的话,不仅会错失前路上许多好看的风景,未来在爷爷和爸爸妈妈都不幸离世之后,娇养了几十年的他会没办法接受任何一点风雨,时家的大厦很快就会垮。
那他就是真的在造孽,在涂炭生灵,在毁坏别人的幸福,甚至是家庭。
因为一座树立的大树背后一定有不少觊觎和伺机埋伏的敌人,娇养的他是依傍大树而生的松鼠,不是足以守护这棵树的巨人。
他没有在适当的时间把自己锻炼成巨人,就像孩子在小时候不肯学习,长大以后想要弥补已经晚了,因为那时候有更多那个时候需要做的事,甚至因为前面的人生必修课上大大的偷懒了,后面的课业会变得难走很多,再想修习已经很困难了。
他不要在受了时家荫蔽和滋养之后,去做那匹害群的马,他不要成为那样的人,他不要害了时家和周围的附着生灵。
现在的他还在找寻人生的答案,但是最起码从起点上来说,他知道自己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也是很好的。
因为纵观茫茫世界,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不知道自己讨厌什么,喜欢什么……混沌度日如牛虻的人比比皆是。那些人已经退化了,空耗了造物主留给人类的一身宝贵财富,那些都是大浪淘沙之后被留下的渣滓。
他生在时家,不该是那样,他要自己寻找答案,不要被家人给予。
他的人生,最起码有一部分该自己做主。
觉醒之后的第一声啼鸣,要由他自己来决定用什么声调。所以这风景,他要自己走出蛋壳看看,因为有了感悟,雏鸟才能啼鸣。
这声啼鸣,将决定他的作用,将像引信灯一样,带领他找到那个原本藏于混沌和重重迷雾当中的答案。
他家的那座大厦,时氏大山,不仅是时家人自己的,更是住在它里面和周围,受巨大荫蔽的其它所有人和生物的。
在海洋里,一鲸落万物生,可是在陆地上,一座认真经营的大厦倒塌,只会给周围附依而存的无数人和小商业系统带来灾难,二者正相反。
一座大厦的建立从来都不是一种姓氏的功劳。
在找到人生为何的答案之前,他不会回家。
这是他对自己的人生和背后滋养他的家族负责任立下的誓言。
……
对一切的巨大失望感觉像冰凉却磅礴无垠的海,将青年原本鲜活温暖的心一点点吞没。情绪涨潮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那颗心有多么渺小,渺小得还不如一粒尘埃。
在大海面前,一根蜡烛的火苗多么微弱,甚至都不需要一个大浪,一粒嬉闹中无意甩出来的水珠都可以浇灭了它,让这根蜡烛的芯子被浇湿,染上大海的味道,再也无法点燃。
当蜡烛失去了蜡烛本身的感觉时,蜡烛不再是纯粹的蜡烛,就再也无法发挥它本来最大的长处——发光了,就像水有了杂质就会导电,会变得肮脏。
但是社会本身就是浑浊的,什么才是常态?
这是每个人自己才能总结出来,也是靠自己才能得到的答案,个个皆不同。
学术和观念因为不同而美丽,因为争鸣而繁华,如此最精彩。
人也是如此,社会就是那座磅礴无垠,随着你的心境时刻变化,时而恐怖肮脏,时而美丽恰纯澈的复杂大海。
怎么保持自己的芯子干爽,这是每个人都需要修行的课题。大概每个人都不知道答案,那些刻苦钻研了一生的伟人或许是大家的学长,可以借鉴学习,但要参考自己的情况来定论。
对于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盲目和白色幸福中的灿灿来说,之前不管别人说什么,生活在蜜罐里的他都觉得世界是美好的,人类也都是善良的,像时家的人们那样善良和蔼,心怀大义。即使有点复杂,底色也大都是美好的,就像层次很多,味道各自不同,却每一部分单独拎出来,或者合在一起都很好吃的蛋糕。
像童话,像童话里的蛋糕,美丽梦幻得不切实际。(因为)在童话里,世界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纯粹善良的,邪恶的占比只有一线,很少,完全不影响世界的美丽,也可以全部被惩治或者纠正。
童话的世界就是这么纯粹。
时家给了他一个完整的,童话般对世界的认知,这只小鸟不知足,或者萌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和觉悟,走出蛋壳的第一步,它就被风无情的打碎了这童话般美丽珍贵而完整的记忆。
从此生活不再知足。
家人送给他的礼物宛如一颗美丽的水晶球,被外界轻轻吹碎了。不是它不够坚固,而是这个社会太复杂,大本无情,小爱足否。
他住在水晶球里,来到人类的社会当中以后自然会被一脚踩扁,好在他幸运的无缝进入了另一颗水晶球中,好歹没有被踩坏,还保留有完整的身体。即使水晶球里的环境再拥挤再差,比不上第一颗天赠之物,这颗人造的“天宫”也可以保护他,哪怕他在里面被挤得状况不太好。
好在,他还活着。
陋室尚可避雨,无需受风冻,这就是微末的蚁福,也像点点灯火,可以一点一点温暖人心,数量多起来之后连在一起,就可以映亮半片天空,温暖整个世界中的无数人,成为一轮肉眼看不见,肉眼却又看得见的,隐形而明亮的太阳。
它既存在也不存在,全看你怎么认为。
所以你看,蚂蚁也可以很伟大,不要小瞧任何一样东西的潜在力量,小草或许有撬动地球的力量,蝴蝶的翅膀竟然也有煽动飓风的力量。
人心即是人类的第二轮太阳,是人类社会的光明之所在。一个人能成为什么样,全看他的这轮太阳散发着什么样的光芒。
太阳是引领人前行的引航指标,决定了一个人的一半会成长为什么颜色和模样。
所以在黑暗当中的时候,我们看似无可依靠,陷入绝望,会被孤寂和无力吞噬,其实并非如此,一轮最有力的,最大的,别人偷不走的太阳,就在你的心里,看你能不能发现并运用它。
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赎之藤,不管在多么绝望的环境中都是如此,在富裕和幸福的环境中也是如此。不然古往今来,那些被人类史册铭记的伟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全靠心,一颗善良、正义、坚强,足够持之以恒,足够有力量的雄心。
看似只提供了生命源动力的心其实拥有磅礴的力量,在关键时刻会支撑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那些看似一脚能踩死,一巴掌能扇飞的蚁族末种,说不定,它会在被你你你遗忘了很久之后突然生长雄壮,以不可挡之态之势绽放出绚丽妖艳的颜色,吟唱出一支嘹亮的生命伴生之歌,吓这个世界一大跳。
就像仙人掌的鲜花,一旦盛开绚烂至极,就像烟花,在绽放之前它们一个个,分明是那么不起眼,那么灰暗兀卑,在绽放的时候却带着轰鸣,惊艳了整个世界,让方圆百里为之颤抖,为之兴奋,为之灿烂盛华,甚至光耀了半个纪元。
……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脸无所谓和玩世不恭的男人,灿灿的眼眸沉沉,他用力地咬着牙,心里恨恨地想: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多姿多彩!
刚迈出家的第一步,他见到了太多没有见过的人,看到了太多野生的,之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花。
他才知道有些人跟花一样,有毒。
在尴尬而气氛微妙的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任东未看完了视频,终于将自动重播的视频点击暂停了。他凑近灿灿的脸,嘴角松松地往起一提:“不同?呵呵!不同就是虽然我俩都是混蛋,但我的混蛋是摆在明面上的,我不玩阴的。”
他抓过床上被弄得皱巴巴的裤子,一边套一边在悉窣的布料摩擦声和皮扣的轻微敲击伴奏声当中说道:“还有个小小的不同,那就是你遇到了我,所以不用欠钱。”
腿蹬入裤腿,布料的悉窣声变大了一些,“如果你现在从庞绅勋的床上醒过来,不仅身体撕裂得会更厉害,还会欠下一大笔钱,那个家伙对新人可从来都不手软,能榨多少油就榨多少油。”
“我们公司里的新人大部分都特别穷,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因为进公司的时候都被庞绅勋给坑得破产了。”
任东未为自己开脱得并不是很成功,灿灿完全没有被他转移掉原本的注意力。他抓紧身下的床单,咬着牙,愤怒地瞪着面前已经在准备当甩手掌柜,兀自离开的男人,但是柔和的性格又让他的眼眸底色当中多了一丝委屈。
于是那愤怒中含着憋屈的眼神就没有办法真的变成凛人的刀,这在无形之中极大的削弱了他身上本该骇人的威压,使得他看起来像一只呲着牙,谁都可以上手蹂躏欺负的奶猫。
灿灿盯着任东未:
这个该死的家伙想逃脱,还不想对他负责,看这样子,似乎连急救电话也不打算帮他打一个,凭他现在身体撕裂的状态,肯定是没有办法下床活动的。
而且他躺的地方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随便动一下都有可能沾上点什么污秽在身上,面前的男人倒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任东未穿完衣服,看见床上的奶猫依然凶巴巴的,一副不肯放过自己的样子,但是他的身体偏偏动不了,他觉得好笑,就想逗一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