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沈林宝妥协了，她耸了耸肩：“那我不吃了，回家让阿姨做。”
对于这个回答闻喻显然还是不满意，她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又拿了个碗。
“哎，不用了……”
沈林宝伸手拦她。
她做的本来就是一个人的量，闻喻分给她了自己就不够吃了。
闻喻坚持把面分别倒进两个碗里，等倒完把碗推到沈林宝面前，才重新坐下。
“我吃的不多，而且晚上吃太撑会睡不着觉。”
这倒也不算撒谎。
闻喻吃多吃少都容易睡不着，区别只是能在天亮前谁还是在天亮后睡着。
“这样啊。”
沈林宝不疑有他，笑着拿了双筷子，“闻喻你不要太爱我。”
沈林宝说完就用筷子拌了拌自己碗里的面，说那句话只是故意逗闻喻，并不想要闻喻什么回答。
她今天做的是土豆焖面，是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经常给自己做的，那时候沈金城总说妈妈做的面是天下第一好吃，于是，妈妈去世的时候，沈林宝生怕他会忘了，就跟着家里的阿姨学。
可面学会了，吃面的人却没时间来吃。
沈林宝想着，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她眨了眨，低头用筷子吃了起来，她头压的很低，看着都快垂进碗里了。
她吃着，突然冷不丁的听见旁边的闻喻开口。
“嗯。”
嗯？
沈林宝抬起头，看向闻喻。
后者也正低头吃着面，好像似有所感，也抬起了头。
闻喻好像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闻喻你别太爱我。
——嗯。
沈林宝看着闻喻，想从她眼里探求点什么，可
闻喻却看着她皱了皱眉，伸手碰了碰沈林宝的眼尾。
“怎么红了？”
“啊？”沈林宝眨巴眨巴眼睛，别过头去：“有吗？”
“有。”
“可能是面太好吃了吧。”沈林宝张口就说。
借口很拙劣，可闻喻却没有揭穿，她应了一声就低头继续吃了。
可沈林宝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闻喻，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沈林宝刨根问底：“你不会太爱我了？”
……你什么时候爱过我啊？
闻喻放下碗，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她。
“吃饭。”
“哦。”
一会儿。
“闻喻，你……”
“吃法。”
明明一人就半碗面条，可两人却吃了很久，吃完之后理所应当是闻喻洗了碗，让沈林宝先去她的房间等着。
沈林宝也不跟她退让，她本来就不喜欢洗碗，点了点头就往闻喻房间走。
她在闻喻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看不出主人一点的兴趣爱好。
沈林宝转的没意思，索性拉开阳台门出去透气。
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岚馆前面的烂尾巷子里的破路灯一闪一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罢工。
不知道闻喻洗两个碗怎么要用那么长时间，沈林宝等的百无聊赖，一低头，看见阳台栏杆上放的仙人球。
那仙人球当真是生命力顽强，里面摁满了烟头，可仙人球却绿的喜人，头顶还羞羞答答的开了朵小花。
沈林宝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朵小花。
闻喻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阳台门大开，她端着杯牛奶，一进来就看见沈林宝的动作。
“你别把我小花弄死了。”
“哈？”
沈林宝朝着她晃了晃自己刚才戳小花的手，又对着仙人球盆里的烟头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
闻喻笑了一下，把牛奶递给她。
“嗯？给我的？”
沈林宝还以为是她自己喝的，毕竟闻喻的睡眠质量好像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然呢？小孩子喝的东西。”
“……”
沈林宝不满意她说的，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把阳台里她们刚才喝酒的高脚杯拿起来，倒了一半牛奶进去，倒完递给闻喻。
闻喻看向她。
“刚才我帮你吃面，现在你帮我喝牛奶。”
逻辑倒是这么个逻辑，闻喻看着沈林宝弯着眼睛，一脸狡黠。
今晚，闻喻纵容她太多次了。
这令闻喻不免想起了之前她还在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学校花坛里看见只小猫，可能是撒娇要东西要喜欢了，看见闻喻在吃动作就过去蹭她的裤脚。
就这么要了几次之后，小家伙好像发现了闻喻总会给它，于是下次闻喻再过去的时候，它便恃宠而骄的不去蹭闻喻，而且坐在原地喵呜喵呜，等着闻喻给它送到嘴边。
现在沈林宝就跟它的样子差不多。
可闻喻还是跟那时候一样。
沈林宝看见闻喻接过自己递出去的牛奶，仰头喝下。
她得了逞，笑了笑，把自己杯子里面的那半杯也喝了下去。
不知道是这杯牛奶壮了胆，还是刚才闻喻调的那杯酒起了作用，沈林宝撑着栏杆，看着旁边的人。
“闻喻，你之前……是怎么回事？”沈林宝说完又害怕她多想，又急忙补充：“不能说也没事儿。”
闻喻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挑了挑眉：“之前什么？”
“就之前的事。”
“好奇？”
沈林宝狠狠点了点头，又口是心非道：“不想说也没什么事，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哦，那不说了。”闻喻逗她说。
沈林宝信以为真，面上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一下，而后还故作大方的对着闻喻笑了一下。
这幅小表情可以说是鲜活了。
闻喻没忍住，揉了揉沈林宝的脑袋。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种东西都记在档案上，有心查也能查出来。”
闻喻看着对面的烂尾巷子，思绪好像绕过时间飘了很远。
“可以抽烟吗？”
沈林宝不喜欢烟味，可到底也没阻止，轻声应了一声。
闻喻点了根烟，还没送进嘴里的时候瞥见沈林宝微微皱了一下的眉头，手腕一转，原本要放在嘴边的烟头被摁进了两人中间的仙人球花盆里。
“你又虐待它！”
沈林宝又戳了戳仙人球顶上的小花。
“不虐待它虐待你？”闻喻瞥了沈林宝一眼。
不喜欢烟味却不说。
大小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腼腆了？
沈林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闻喻把烟摁灭是因为自己，她嘴角压不住的往上扬。
“还听不听了？”
“听的听的。”
闻喻没有烟吸了，只能伸手摆弄面前的仙人球。
“说起来我之前也是你们学校的……”
闻喻成绩很优异，但同时又非常爱玩，属于老师怎么对待都头疼的那种学生。
“怎么说，喻姐？今天怎么转性跟我们一起上晚自习啊？”
旁边人撞了撞闻喻的肩膀，笑嘻嘻的跟她说话。
“不知道。”闻喻耸了耸肩。
那时候她还留着马尾，一脸的少年气。
“啥？你不知道？”那人显然不信。
“我怎么知道？闻袅袅说有事，让司机晚点过来，我只能跟着等咯。”
“啊？她又作什么妖？”
闻袅袅是闻喻的妹妹，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姐妹俩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别。
闻喻虽然爱玩，但为人真诚，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
而闻袅袅成绩不好，却因为总是找老师打小报告，因此不受同学们喜欢，还有一次闻喻生日宴请了几个朋友一起去家里吃蛋糕，可闻袅袅却因为一点小事发了脾气。
她平时顺着哄着爸妈，一生气夫妻俩吵了闻喻一顿就着急着去哄闻袅袅。
闻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晚点走就晚点走吧，学霸奋斗奋斗，将来争取个保送。”
这话要是别人说，肯定是要招人笑话的，可闻喻说却不会，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那个实力。
可本来闻喻说是留下来上两节晚自习的，可结果上到一半就接了个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起身。
“闻喻，干什么去，不努力了？”她同桌打趣她道。
闻喻单肩背着书包，闻言笑道：“昂，给你们点活路。”
“快滚吧。”
“这就滚了。”
闻喻说完背着书包出去，看着手机里闻袅袅发的短信，不知道为什么选一个巷子里，还那么偏僻。
闻喻站在巷子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闻袅袅平时脾气大是大了点，但不至于真做点什么。
巷子很深，闻喻跟着闻袅袅发的共享位置绕了几圈都没找到人，打算调头回去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挣扎呜咽还有喘息的声音。
闻喻眯起了眼睛。
这声音过于熟悉，她看向四周，叫了声：“闻袅袅。”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而后挣扎和呜咽更大声了。
“闻、闻喻……救、救救我……”
这下闻喻更加肯定了，那声音正是来自于闻袅袅。
“闻袅袅！你在哪儿？”
闻喻喊了起来，并尝试跟着声音找人，可这却并不简单。
巷子很大且四通八达，有时候只是一墙之隔却要走很远。
闻喻听见了男人低声威胁的声音，而后是一些琐碎的碰撞声，闻袅袅正在经历什么显而易见。
闻喻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闻袅袅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向四周看了一圈，在一个巷子的拐角看见了被人压在身下的闻袅袅。
那时候的闻喻才刚成年不久，看到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而被压在男人身子下面的闻袅袅显然也看见了她，连忙又挣扎了起来，边挣扎边哭，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脸上，此刻满是眼泪混着鼻涕的惊慌。
那副场景太过深刻。
以至于直到现在，每次午夜梦回，闻喻梦里都是闻袅袅那张脸，狰狞着把自己往下拉。
闻喻当时被冻住的身子，终于在闻袅袅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下解了冻。
她看了一圈，只看见了一把铁锹。
“闻喻！闻喻！姐！姐姐……救我！啊！救我……”
“救我！姐！”
闻袅袅叫的太过激烈，闻喻脑子里的弦全部崩断。
反应过来的时候，闻袅袅身上绽放一朵血红的花。
闻喻手里的铁锹末端沾了红，被闻喻双手颤抖的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