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又读了一遍诗,面带喜色,称赞道:‘‘不错,裴小子文风颇肖其父。”
皇后自然也是欢喜道:‘‘是啊,这每一句都浑然天成,内有乾坤呢,看来镜哥儿是用心了,学艺长进不少。’’
‘‘皇后所言亦是朕之所想,李桥松,把朕的那块桐烟徽墨赏给裴小子。’’
‘‘嗻。’’
这时褚霄突然开口道:‘‘怎么不见郁家公子的诗文?’’
李桥松楞了一下,随机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回殿下,郁晨公子的诗文已经呈上来了,郁昭公子的还在催。’’
‘‘嗯……只有这两位公子吗?’’褚霄耷拉着眉毛,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看来小殿下对这回答是不满意了,李桥松头上出了一些冷汗。
‘‘回殿下,今日席上确实只到了两位姓郁的公子,不知殿下想知道的是哪位郁家公子?”
圣上,皇后也很好奇,宝贝孙儿不久前才到皇城,郁家远在雍州,褚霄怎么会突然对郁家人感兴趣?
‘‘霄儿,可是不认识那个人?朕把郁家小子叫上来你看看。’’圣上怕他痴症犯了认不得人,便要差李桥松去办事。
‘‘不必,皇爷爷多虑了,’’褚霄莞尔一笑,说道;‘‘我认得的,是郁家二房嫡长子,郁旻。’’
‘‘郁旻来了吗?’’圣上转头问李桥松。
‘‘回圣人的话,郁二公子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今日初愈,并未参加盛宴。’’
‘‘我今日在园子里见过他的。’’褚霄打断道。
‘‘李桥松,怎么回事?’’圣上皱眉道。
‘‘这……奴才不知啊’’李桥松立马跪下。
圣上看着台下高朋满座,一时也看不到某个少年的身影,便说道,‘‘让郁家小子上前来,朕有话要问他。’’
李桥松自然不敢耽误,脚下抹油一般地跑了。
李桥松走后,圣上握着褚霄的手,温柔地问道:‘‘今天下午可是发生了什么,霄儿怎么突然对郁家人感兴趣了。’’
‘‘没发生什么,’’褚霄笑得很天真,‘‘我很喜欢他,想和他做朋友,又怕他不愿意,所以想请皇爷爷帮我说说。’’
圣上佯装生气道;‘‘霄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郁家那小子怎么可能不愿意和梅梅做朋友,待朕好好教训教训他。’’
‘‘不行,皇爷爷不许打他!’’听到教训,褚霄有点急了。
‘‘好好好,爷爷不打他,爷爷就说说他。’’圣上无奈地笑着。
与此同时,即将站在风口浪尖的郁旻毫不知情,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听墙角。
话说郁旻从那偏殿回来后,便心事重重。
那偏殿其实是囚禁废帝的冷宫,据传言废帝经夺门之变后便心智失常,不能自理,今圣念及叔侄感情,派了不少宫人去照顾废帝,但明眼人谁不知道,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在宫人的监视下,一年两年过去了,这废帝看起来是真的痴傻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任你怎么打怎么骂都不还手,渐渐地,帝王猜忌消失,宫人也就怠慢了,大部分被调到别处,只留下些老弱病残,日日赌牌作乐,也不管那傻子的死活。
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郁旻不禁感慨,成王败寇,最是无情帝王家。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留了这百无一用的废帝一条命。宫里所有人恐怕都不知道,废帝没傻,卧薪尝胆十五载,他一直在等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郁旻和废帝搭上线,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前几年,郁旻深感郁家大势已去,他若不早做打算,恐怕无法完成大业。他先是拿出私房钱去放贷,随后打点好官员,借郁瑕之手开了赌场青楼客栈酒楼。有了官府支持,他的生意自然越做越好,吞了不少铺子,但他并未夺人家生意,而是以租赁的形式只赚取薄利,这些产业,既为挣钱,也为打听消息。
他做的自然不止这些,他买了不少地,但在官府的庇护下只交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税,除此之外,利用雍州靠近游牧民族的地理优势,他买了不少小马驹。劣马补给军队,良马则放在田庄畜养。他把剩下的钱用于安置流民,暗中培养了不少死士。
他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实际上祸起萧墙,他还不自知。直到一个神秘人把家仆的报官文书交给他时,他才大梦初醒。
告官的家仆就是从小伺候他的贴身仆人,见主子有不臣之心,财迷心窍打算报官拉他下水。
而神秘人就是废帝留在雍州的眼线,禁军十二卫中的虎卫,寅虎。
郁旻被吓了一跳,只不过不是因为家仆告密,而是得知废帝未傻,而且还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侍卫。
‘‘贵人,我家主子知你本事不凡,特命在下相助,若不是在下多留心了您的身边人,您恐怕自身难保,擅自蓄兵可是重罪。’’虎卫魁梧的身体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十分可怖。雷电一照露出他更为恐怖的脸,大半边脸被火烧毁了,只有左眼尚未完好,不过他面相太凶,总像在怒目圆睁,确实如狼似虎。
郁旻倒是没被唬住,他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大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不过是养了几个看家的打手,怎么就成了擅自蓄兵?’’这雍州到处都是他的势力,大大小小的官儿他都打点过,他自然不担心有人告密,所以并没有被这虎卫捏住把柄。
那虎卫似乎早有预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贵人可以先看看这封信。’’
郁旻打开,看到信上的内容后陡然瞪大了眼睛,一瞬间脸上就没了血色。
‘‘雍州郁氏恐有不臣之心,宜早除之以绝后患。’’
这也是一封告密信,但不同的是这封信盖有西厂印章,是直呈给皇上的。
郁旻暗暗捏紧了那张比他命还薄的纸,一道天雷滚滚,满屋大亮,他看到了那张如阎罗鬼魅一般的脸,响彻天空的惊雷震得郁旻一哆嗦,那封信就掉在了地上,郁旻连忙要捡起来。寅虎蹲下,先他一步捡起信纸,直视着郁旻苍白的脸和涣散的瞳孔。
‘‘西厂锦衣卫亲笔,加急送往京城,贵人应该认得,’’寅虎道,‘‘若刚才那个不足以成为和贵人谈判的筹码,那这个呢?’’
郁旻抿起嘴唇。他没想到,在这个朝代,皇帝的爪牙可以延申到偏远的雍州,他做事本就谨慎,蓄兵更是小心翼翼,如果锦衣卫能查到这儿,那么皇帝会知道多少事?甚至连废帝都能知道他在雍州的一举一动,会不会他的计划早就暴露了?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趟这趟浑水。
只见寅虎又道;‘‘我家主子早料到贵人不是个爽快人,愿意念及情分,给贵人一些考虑的时间,三天之后我会来问您的答案。只是希望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虎卫所说的情分是因为废帝的生母是郁旻的亲姑姑,郁旻和废帝也算得上堂兄弟了,只不过郁旻刚出生不久废帝就被撵下了龙椅,两人从来没见过面,这情分只不过是一层血缘关系结成的纱,都不用捅,风轻轻一吹就破了。
郁旻强撑出笑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知大人如何处理这封信。’’
‘‘人都杀了,锦衣卫里有我们的眼线,贵人只管放心,’’寅虎起身,把郁旻扶着坐到美人榻上,‘‘贵人是聪明人,希望您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们都不想郁家沦为阶下囚。’’说完,他身形一闪,消失地无影无踪。
以当时的情形,这贼船郁旻不上也得上。这两年他帮废帝干了不少事,他就像废帝在宫外的刀,大量收敛势力,好将来为废帝所用。
不过郁旻并不是个忠心的人,他有把柄在那人手里,才不得不为他卖力,废帝知道他的狼子野心,若真的重登大宝,恐怕第一个就要杀他郁旻。郁旻想除掉废帝,这禁军十二卫就是一大难关。
虎卫,猪卫都如此强劲,其他十卫便更不容小觑。
郁旻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无声叹了一口气。
这辈子,比他想象的还难。
思绪重重,郁旻一时走错了路,在这大园子里迷了路。
乱转了几圈,郁旻便感觉胸闷气短,便寻了个假山避风歇脚。
这地方选的实在妙,光线昏暗,又有几树梅花掩映,最适合情侣约会,私相授受。
这不,郁旻前脚刚坐下,假山背后就来了一对男女。
这小情侣的事郁旻是真不感兴趣,他龙傲天活了两辈子都没体验过情爱的滋味,一心只有他的大业。
他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会儿,但眼下出去又太尴尬了。他也不是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君子,干脆就听起了墙角。
谁知这一听,确实有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