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在花府门前,轻纱拨去。
在女使的轻声呼唤下,江问渠三人下了轿。
“谢谢姐姐~姐姐们灵力真厉害!操纵这这轿子如此平稳,舒服得我都要睡着啦~”
李清许甜甜地说道。
然而实际是他刚灵戒中出来,风听澜施了一个障眼法屏蔽女使的感知,再加上江问渠和李清许打配合,一起都是悄悄地进行,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的会以为他真的坐过轿子一样。
果然,女使们左右互看,嫣然而笑。
“小仙长,实在是谬赞了,我等实在受之有愧~”
“不,仙女姐姐们又好看有厉害!”
“小仙长嘴真甜呐~”
“我看小仙长也是粉雕玉琢,天真可爱~”
女使们见李清许不仅玉雪可爱,说话也很讨人喜欢,纷纷围着他捏脸夸赞。
被揉捏着圆脸的李清许不由得向江问渠他们求救。
江问渠暗笑,扯了扯风听澜的衣袖,风听澜会意,上前拱手温言道:“各位道友,我等一路劳顿,现下有些精力不济,敢问可否有厢房以供休憩?”
江问渠连忙摆出‘我很累’的疲惫样子给她们看。
浓密的睫毛扑闪几下,风听澜的嘴角轻轻牵起。
女使们连忙愧疚行礼道:
“仙长,是我等之错,还请仙长随我来。”
“可是,城主不是说…”
“没有可是!”
女使的发问被另一个女使厉声打断。
看到江问渠表情疑惑,那名女使连忙微笑解释:
“城主大人想设宴席好好款待各位,不过考虑到各位路途劳顿,宴席改设到明晚酉时,还请各位仙长赏脸莅临。”
话毕,众女使又恭敬地行一礼,屈膝停在原位,不再起身。
“不用行礼,各位…道友,还是请起吧。”
女使们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保持之前的动作。
江问渠看向风听澜,有些不知所措。
风听澜笑了,轻抚江问渠的肩膀,望向虚空,语气淡然:“城主盛情款待,我等又怎能推辞呢?”
女使们肩膀不再那么紧绷,暗自松一口气,笑得更加明艳。
“那劳烦道长跟我们来吧。”
说完,女使们分为两列,挑起红灯笼,引着他们向前而去。
……
到了厢房,风听澜就让女使们回去,不用伺候他们。
一开始女使们还有些为难,风听澜表示会对花城主说明情况,不会怪罪她们,女使们才离去。
无形的结界在空间内形成,确定没什么问题,李清许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着手臂撅嘴道:
“花城主规矩真多!”
“非礼勿言。”
江问渠朝李清许眨眨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连忙岔开话题掩饰道:“花城主真是财力雄厚,待客热情。”
“你看这房间、这名画、这些器皿…”
目光划过奢华不凡的内部装饰物,江问渠想要表达赞赏,但是想不出来什么溢美之词,一时间卡住了。
“嗯……唔……这真是好啊!”
江问渠绞尽脑汁,嗯唔半响,也只能吐出这几个词。
“哈哈——”李清许忍不住笑了两声,随后又赶紧止住,担心自己的笑声吵到江问渠的自尊心。
不过显然,他想多了,江问渠本人也想笑,他也觉得自己没文化的样子好好笑,但又觉得在别人的地盘,不能太放肆,就一直憋忍着笑,眼神乱飘,平稳自己的情绪。
殊不知,这一乱飘,正好和李清许对上眼。
江问渠:〇—〇
李清许:〇—〇
由于对方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二人赶紧转头,纷纷深吸一口气。
再回头又不经意间对视看到对方那严肃的表情,他们再也忍不住,笑出了鹅叫。
在这样家禽的叫声里,风听澜轻叹了口气,摇头无奈。
任由两人狂笑,他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某一处。
笑声渐止。
江问渠来到风听澜的身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处暗底红纹的屏风,上面绘制着一头奇兽。
只见其似人似虎,全身肌肉勃发,后背处有一双巨大的骨翼,像鹿蹄一样的双足踏在风云变幻的山巅,黑红色的双瞳睥睨万物,狂傲不羁。
这种既具备动物特征,又具备人形特征的生物,江问渠还真是没见过。
他又惊又奇,扭头看向风听澜:“这个屏风好有趣,看着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江问渠仔细地欣赏着,从下往上,最后凝视这巨兽的双眼。
黑色的瞳孔化作一圈圈黑色的涟漪,从中心向外扩散蔓延……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妈妈和弟弟,他们围坐在餐桌前,看向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回来。
下一瞬,妈妈转过头,惊讶和他对视:“问渠,你怎么在这?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江问渠神色恍惚:“我没法回……”
一阵风吹来,窗外风铃声响起。
迷茫恍惚的神色褪去,江问渠脸上满是欢喜,他欢喜雀跃道:“妈妈,我这就来!”
一面说着,他一面朝妈妈的方向走去,也许情绪太过高昂,他一时忽略了妈妈脸上异常的表情,比如,笑容僵硬地就像画在脸上一样,眼珠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问渠,回来。”
江问渠的脚步停下了,他侧耳倾听,好像有人在喊他。
声音又消失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挠挠脸,又继续向前走去,距离妈妈还有一臂之长,妈妈笑容扩大到耳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将他揽入身旁。
“问渠,停下!”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江问渠停下脚步,左看右看,点头认同自己:这回应该没有听错了。
他皱眉思索:这个声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问渠,我的孩子,怎么不到妈妈这里啊?”
妈妈伸开双臂,目光急切地看着他,语气更加柔和,打断他的思绪。
“问渠,别去,那里并非你认为的真实世界。”
“我的好孩子,快过来啊,我和弟弟都在等你吃饭呢。”
“问渠,别被欺骗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幻觉!”
“孩子,快来呀!快到我的身边来!”
江问渠被这两道急切的声音搞得头昏脑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妈妈和弟弟还在等他回家吃饭,情感上,他认为不应该辜负一起团聚的机会,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不太对。
“问渠,回到我的身边来。”
那声音似叹息、似恳求,既隐忍克制又似万千感情迸发。
他对这个声音真的有些好奇了,思绪像飘扬的羽毛,轻轻飘向那发声的源泉。
眼睫轻眨了几下,夜明珠的荧光映在江问渠的瞳孔中。
江问渠回过神才发现,他正躺在风听澜的怀里,李清许正焦急地看着他。
“我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不是在看那副屏风吗?”
令江问渠惊讶的是,刚才那幅屏风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屏风就在那儿啊?听澜,你刚才也看到了对不对?”
江问渠有些慌张,连忙看向风听澜,想对他求证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他这一抬头才发现,风听澜脸沉如水,平日舒展的长眉也在眉心汇聚,皱成几道深刻的纹路。
江问渠一时有些胆怯,担心自己做错了事。
风听澜察觉到他的不适,立刻换了表情,低头柔声道:“问渠,这是穷奇的离魂术,你只是不慎中招了,如果是我,中了穷奇色离魂术,恐怕也很难脱身。”
李清许也说道:“是啊,师兄,穷奇那家伙太狡猾奸诈了,他的离魂术总是针对心性单纯的人,设计人心里最想要的东西,然后勾出你的魂魄。”
江问渠松了一口气,自己没有闯祸就好。
不过自己怎么总是看到和家人一起相处的画面?自己虽然有些想念,但也没有执念的地步啊?
风听澜垂下眼眸,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内心回应他:【或许这里没有你所牵挂的事物。】
江问渠抬眼反驳他:【怎么可能,你啊!】
像是很惊讶般,风听澜瞳孔一阵收缩,睫毛像蝴蝶翅膀上下扑闪,他蓦地转移视线,不再和江问渠对视。
江问渠一把扭过他的脸:【嘿,兄弟,和你说话呢,怎么不看我?不礼貌哦。】
风听澜无奈回头看他:【抱歉,是我无礼了。】
江问渠咧嘴一笑,挥挥手:【害,没事,跟别人聊天要看着对方哈,要不然我以为没有给你传达给你呢。】
【我再说一遍,我这里有牵挂的人,就是你啊!这回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风听澜牵了牵嘴角,内心叹气。
江问渠摸了摸他的耳朵,疑问道:【你耳朵有点烫,是生病了吗?】
风听澜闭了闭眼,随后淡然回他:【无事。】
【屏风一事,我已将他物归原主,这里现下已无大碍,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江问渠坐到躺椅上,看他:【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风听澜回望他,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清许左看右看,发现那两人又开始私聊不带他,但是无所谓,他耸耸肩表示:已经习惯了。
他自觉地走到另一张床榻,给自己盖上被子,安详地闭上双眼,哄自己睡觉。
睡了睡了。
……
寂静的夜晚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
看来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