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疼痛让小鹤无比清醒。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这个上了他床的男人就是他一直以来要找的人。
……删减
王森曾问过他,找到了小鹤,之后呢?
小小的旅馆根本掩不住这场荒唐事。是非之地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天亮了,没有谁会关心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宿命——从不放过任何一个临阵脱逃的人,直到真相给他们落下当头一棒。
“2002年7月2日,我猜我找到了他。王森,是你吗?”
还没来得及合上纸张泛黄日记本,刚洗完澡的王森出现在身后,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坐回床上,整个人散发出餍足之后的松弛,张开手很自然地将小鹤搂进怀里。
“又写日记?”说着想拿过日记本一探究竟,小鹤立马劈手夺了回去。
王森尴尬收回手摸了下耳朵,是他草率了,以为昨晚过后他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但可能在小鹤眼里,一切不过是冲动下的产物。
“洗完了?”小鹤打破僵局,翻身往王森怀里缩,带着半分讨好半分撒娇,“森哥你饿吗?没想到都中午了。”
本来低沉的烟嗓撒起娇来让王森虎躯一震,别说这反差感让血气方刚并刚开过荤的他立马又起了反应。
臂弯紧了紧,恨不得把小鹤揉进骨子里,王森勾起指尖轻刮了下小鹤的鼻尖,红痣和周围的皮肤晕开一圈粉色的痕迹。
小鹤假装羞涩地垂眸,眼神却死盯着他大臂内侧的伤疤。
白昼之下,昨晚一瞥的模糊印象重新变回具体清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伤疤的颜色仍比别处深,凹凸不平的皮肤丑陋扎眼,又在漫长岁月里被强行拉扯着长开,仅仅是简单的伸展运动,小鹤都能看到他皮肤下断裂的脉络。
“饿了,但不想起来。”
“为什么?”
“起来了……”王森停顿了一下,晦涩地说道,“我怕以后抱不到你。”
小鹤沉默半晌,坐起来离开那个温暖的胸膛,背对着王森说,“你其实是怕没有以后吧。”
“嗯。”
小鹤弯腰低头套上背心,藏住嶙峋的脊柱和肩胛骨。
以后,他这样的人不会有以后。
他在南方杀了人。
“森哥,我带你去吃楼下的汤面,老板手艺不错。”小鹤回头朝王森扯出会心一笑,接着诓骗道,“怎么会没以后呢,我们都睡了。”
王森不去分辨他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沉溺在短暂的快乐里,听话且利索地穿好衣服跟着小鹤下楼。
两碗白水面条,让老板多加了荷包蛋,王森付了钱,小鹤第一次觉得理所当然。
三天后,金老板拿到了在海潮的所有男艺人资料,顾如其在一堆照片里翻了好几遍,最后挑出其中一张。
“金老板,就是他和我跳舞的。”顾如其盯着照片上穿白背心的小鹤,吞咽一下口水,当晚的回忆又涌了上来,金色的衣服迷离的光,摇曳的舞步流转的腰……别是一番滋味。
金老板看了眼照片没察觉到异常,不过一个普通的长发男歌手,一点不像顾如其说的能勾魂似的,直到他翻到背面,看到歌手的艺名。
——小鹤。
血气快速冲上金老板的脑门,他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的复杂。而“小鹤”二字也在须臾之间幻化成无数道符咒从金老板的眼前刷刷飞过,让他脚底虚浮摇摇欲坠。
“喊……帮我喊……“金老板一手扶额一手指向门外,断断续续地指挥着,“阿洋。”
顾如其没想到一张照片能让金老板起这么大的反应,他慌张地跑下楼,在拐角处逮到了抽烟闲聊的阿洋。
再推门,金老板已经缓和了不少,他把照片递给阿洋,“这人在吗,喊他上来。”
阿洋熟悉这张脸,王森带进来的人。
“金老板,这人就在这儿唱了两天。”阿洋多留了心眼,说道,“没呆太久所以也没查到太多关于他的事,怎么了?他是有问题吗?”
金老板心有不安,“走了?”
“走了,走好几天了,不过……”阿洋欲言又止神色鬼祟瞟了眼金老板。
“有屁快放!”
“老板你要不问问森哥呢,这人是他带进来的,森哥就在楼下。”
金老板头更痛了,厉声骂道,“就你话多,走出这个门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这事,还有——”他指着这张照片,盯着阿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个人的信息,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用最快的时间,把他给我找来。”
阿洋唯唯诺诺地点头,“知道了。”
金老板没去找王森,让老贾开车去棉纺厂。
月色很亮,几排筒子楼拢在夜色下,被镀上一层柔和的灰色光,黑色的巨大阴影投落在宽敞的厂区地面上,线条森然形状坚硬。
桑塔纳停在阴影之中,最后一缕尾气还未散尽,金老板匆匆来到王家父子的住所。
王家宝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天黑了早早躺在小隔间的床板上,早已入睡多时。金老板悄默声进来立在他的床头,看着酣然入睡的王家宝,愤怒值到达了今晚的顶峰。
他狠狠踹了一脚床腿,床板剧烈晃荡,王家宝登时被吓醒,睁眼便看到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得脸色发青。
“你怎么又来了。”王家宝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换了张冷淡的脸不咸不淡地问,“今天又要剪我哪根手指?”
金老板鼻子出气哼了一句,“十根手指都还不清你欠我的。”
王家宝拉开了灯,屋内亮堂不少,也看清来人面色不善,讽刺道,“想让王森认你做爹?呵……王森这辈子都只能姓王,是我的儿子,做梦去吧!有本事你把我弄死,你看他到时候能不能乖乖喊你一声爹。”
一身反骨,句句往金老板心窝子上戳。
“王家宝,你他么别给脸不要脸!”金老板又踹了一脚发泄,直接把蚊帐杆子蹬坏,整个罩在了王家宝身上,才觉得解了气,他又接着说,“我问你,你有没有和王森多嘴过之前的事?”?“什么事?”
“他最近上了邪一样四处找‘小鹤’,是不是你嘴没把门?”
王家宝闻言,撑起手肘把蚊帐掀开坐起,“你说什么?他找小鹤?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王森都会是我的儿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王家宝阴恻恻笑了下,“金源,你迟早会败露。”
“王家宝,你最好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好好活着,守口如瓶。”金老板掰着王家宝的下巴,眼神淬了火一般狠毒,“我败露了你又有什么好下场?难过的还不是小森啊,你记着,早点让他认我,你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别等到王森知道谁是小鹤了,一切都来不及。”
王家宝的下巴捏的发疼,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金源这次是真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