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才来？”
这话纯属无稽之谈。
李越来的不算晚，甚至她来了没几分钟，李越就出现了，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她没话找话罢了。
李越原本的姿势还是靠向她的，听这话，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随机站直身。
他倒没说话。
一时冷场。
气氛犹如审判。
宋妍决定主导局面。
“……那个，”宋妍干咳了两声，“走吧。”
宋妍盘算着，两人到超市随便买点年货，然后回家做上一顿饭。
她倒不是多有仪式感。
只是，这也算是李越到遥城的第一个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超市。
这家超市一楼是卖珠宝首饰的地方，两人直接坐着扶梯到了二楼。
宋妍手搭在扶梯上，随意搭话：“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越：“？”
“我的意思是，”见李越没理解，宋妍解释一下，“回晋城。”
“哦，”李越侧着头，很随意，“不回。”
“不回？”宋妍诧异，“你不想家？”
像是觉得宋妍说的话有些好笑，李越别过头：“我是三岁小孩么？还玩想家那出？”
好吧。
宋妍怀疑自己和李越反冲，两人说话，不是互怼，就是挨怼。
她决定少说话为妙。
扶梯很快到了二楼。
直到这个时候，宋妍才第一次具象化理解什么叫人山人海。
其实，宋妍今天一进城，就感觉到处都是人，包括刚刚在超市门口。
但她只以为这是小范围的聚集。
却没想到，超市里才是真正的人潮拥挤。
下了电梯。
宋妍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眼前全是人，并没有路。
而身后的人还在不停地往前挤。
李越就在她的旁边，他的情况也很让人堪忧。
电动扶梯上的人怨声载道，被挤的人在咒骂，在电梯上下不来的也在咒骂。
宋妍下了电梯半天，也一直没离开电梯口。
李越微蹙眉：“宋妍，你跟着我。”
宋妍急忙点头。
拥挤的人群中，李越走在她的前面，硬是给她开出了一条小路。
堪堪够她挪步，宋妍赶紧跟上。
只是人太多。
跟了没两步。
那条路就被左右的人挤满。
宋妍在人群中失去方向，几乎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
她看着李越的背景，想喊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那么渺小。
……
很快。
宋妍就被人群冲散，想要再找李越的时候，李越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宋妍心里有些发慌，连续的拥挤加缺氧让她有些想要呕吐。
或许选择这个时间段来超市是个错误。
宋妍在心里后悔自己做的错误决定。
整个超市，别说采购了。
就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宋妍心里止不住的焦躁。
人群吵的她心烦意乱。
突然。
嘭地一声。
宋妍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站在她前面的胖嘟嘟阿姨正一步步后退。
宋妍避无可避
只能做好被碾压的准备。
突然。
人群中，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
顺着那股力量，宋妍直接位移到旁边的位置。
宋妍回头，才发现是李越。
“出去。”
宋妍被人群挤得有些懵：“啊？”
“人太多……”李越一边护着她，一边找出去的路，“会出事的。”
听到这话。
宋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慌了。
她不是没在新闻上看到踩踏事故，也知道，每次人群聚集必然存在安全隐患。之前一直觉得这样的事离她很远。
但现在。
宋妍也有些没把握。
她从没有见到这么密集的人群。
几乎所有人都是身贴着身，旁边人的呼吸都可以直接打到脸上来。
“我在前面走，”李越的表情有些严肃，“你跟着。”
宋妍：“嗯。”
李越很快开出来一条路，就像一开始那样。
而宋妍也紧随其后。
但很快。
因为是逆着人流的原因。
两人中间挤满了人。
李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但现在，也因为人群的冲挤渐渐下滑。
宋妍心里一慌。
在两只手即将松开的时候。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宋妍抓住那只手。
而那只手也同样回应着宋妍。
两只手共同地紧紧握住对方。
李越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
宋妍慌乱的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
出去的路谈何容易。
超市为了顾客能最大化的逛完整个销售区域，刻意将出口设置在了很远的地方。
更何况，他们现在和人流是反方向，所有人都在冲击着他们。
终于走了手扶梯处。
宋妍喊了一声：“李越，手扶梯。”
李越摇了摇头，并没有往手扶梯方向走。
他拉着她。
往更远的地方走。
等宋妍站到李越位置的时候，她才看见手扶梯早已经罢工，现在上面站满了人。
如果刚刚这一路上的担心只是她的杞人忧天。
那现在。
宋妍脑海里被一个可怕的想法占据。
今天，要出事。
宋妍被这个想法惊出一声冷汗。
她甚至有些气短的感觉。
随之手心也有些出汗。
宋妍不由得攥紧李越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
似乎是感受到了宋妍的紧张，李越用更大的力气回应她。
两人中间还隔着人。
李越也在一心看着标识，寻找安全通道。
宋妍并不能看见李越的脸。
所有的安全感，都来自于他的手掌。
路过一家三口的时候，宋妍忍不住对那位年轻的妈妈说：“人太多了，快出去吧，可能要发生踩踏事故。”
年轻妈妈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笑着说：“应该没事吧，来给孩子买个玩具就走了。”
宋妍没有时间太多的时候跟他们说话。
擦肩而过的时候。
宋妍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家三口，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正笑意盈盈坐在父亲肩头。
一瞬间，她有些晃神。
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他们终于来到了消防通道。
直到这个时候。
宋妍才感觉获救。
她大口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低下头，才注意到他们的手还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宋妍去看李越。
他像是忘了这件事，仍死死握着。
宋妍也不想松开。
她悄悄用力，心脏陡然跳了一下。
两人正在下楼梯，李越走在前头，他回头安慰：“不要怕，没事了。”
宋妍“嗯”了一声。
直到出楼梯。
李越着才后知后觉松开手。
他动作很自然，几乎是同时：“我们去跟服务台说一下，超市这么多人已经严重超负荷。”
宋妍正有此意。
两人几乎没有耽误，直接就到了服务台，说明二楼的情况。
正在坐班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阿姨，听到他们的来意后，阿姨一脸焦躁：“我们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哎呀，今天怎么会这么多人？往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的。”
“……”
阿姨也有些六神无主：“都怪今天活动力度太大了，不过我们已经安排工作人员上去疏导了，应该没事。”
……
从超市出来后，宋妍仍觉得心有余悸。
李越问她还要不要去其他地方采购年货，毕竟两人这趟一无所获。
宋妍摇摇头。
她还没能从刚才的情况中缓过神：“回家吧。”
——
到家后，宋妍就回了卧室。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宋妍无暇顾及。
她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促使身体出现一系列反常症状，半梦半醒的时候，宋妍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超市。
梦境中的她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
梦境中的她很勇敢，她站在货柜上大喊。
“快出去，快出去。”
她声音很大。
但人太多了，声音也乱糟糟的。
她的声音完全被嘈杂声掩盖。
宋妍提高了几个分贝。
终于，有人听见了。
但人们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大家还是照着一个方向拥挤。
宋妍急哭了。
“你们怎么都不听我的话，要出事的。”
“会出事的。”
……
宋妍被这个梦活活憋醒。
醒来的时候，宋妍只安慰自己梦是相反的，哪有那么巧的事，今天可是除夕呢，而且超市工作人员已经在疏导了。
宋妍笑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才导致自己胡思乱想。
她忽略心里的这份不安。
走出了房门。
厨房是一片久违的场面。
或者说，是宋妍这些天都在寻找的画面。
——
李越正在厨房做饭。
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开火了，宋妍也不知道他从哪变来的食材：“你出去买菜了？”
“嗯，毕竟过年”
宋妍惊叫出声：“你去超市了？”
“我去的菜市场，”李越手上动作没停，轻描淡写，“菜市场没什么人。”
宋妍这才放下心来。
她顺势拿过一兜大蒜，扒了起来。
这些天，两人早就形成了默契，李越是主厨，做一些有技术含量的活，宋妍是帮工，准备做菜要的葱姜蒜，以及饭后的清理工作。
两人无话，难免尴尬。
宋妍准备随便找个视频，制造点动静。
手机刚打开。
赫然显示：遥城某超市发生踩踏事件，伤亡人数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