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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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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璇镇做出颠覆传统法则的变革,一开始确然只是想为家族谋求长久、和平而舒适的安身立命之处。但后来,他渐渐多了些更深沉的想法。

若改变不了这个鬼域,族人们骤然进入这种地方,哪怕是簪缨世家的仪礼、传承,迫于形势,至少在某段时间内,也不得不舍弃许多长久坚守的观念和原则,臣服于自古延续的残暴血腥的生存体系。

人性中凶残邪恶、本属于兽的一面约束不易,放出来却简单。一旦适应并发现了对自己有利之处,再要收敛兽|性,重新构建文明与秩序,便难有可能。

他若仅仅是千年后在往生域见惯了残忍求生、人性阴暗的谢七,也许会毫无芥蒂地服从这一套固有的体系,甘愿将其发扬光大。

可他曾做过谢重珩,在永安的四年见识过王都的秩序和规整,在民间隐居的五年体会过即使是王朝末期,没有受到天灾人祸波及的安宁。

往生域的时间流逝与大昭不同,大昭一年,此处十年。他进来的时候跟族谱上记载尾鬼入侵、谢重珩奉旨赴灵尘参战正好相距二十年。即使提前十年出去安排谢氏撤离事宜,他还有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在这里经营。

堪称漫长的时光,倘若在外面,几乎能占据他生命的一半。如果仅仅用来争夺地盘,顺从这套他认为落后、不合理、原始野蛮的体系,而不试图做出任何改变,不免太过浪费。

如墨漆所言,纵然这次败了,也并不影响他换个地方开辟地盘。但行过了烟火人间,又岂能忍受身在鬼域?就算这是真正的幽冥,他也要设法改上一改。

千年后他的族人曾在此受尽磨难,但他希望他们在千年前的鬼域中也能正常活着,而非文明被野蛮所同化、吞噬后,再极其艰难地重新萌芽、挣扎、对抗。

他愿意从一开始就尽他所能,先行尝试。如果运气足够好,也许他能将实力淬炼得足够强大,寻出一条万全之策,除了灵尘境的谢氏旁系外,还能救出永安城中的谢煜和其他嫡系族人。

但这些话,他不能跟任何人透露一点,哪怕是他在这里唯一的盟友。

急促而尖锐的几声哨声打断了谢重珩的一堆乱念。他微微松开握得生疼的双手,忽然有只手落在他肩上,安抚般拍了拍。

身边的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小傻子,你该相信自己的付出,也该相信你带出来的兵。”

那哨声是军中通用暗号。他回过神来,凝目望去。

领头的十九当机立断,临场改变策略。哨声之后,原本处于劣势的蓝方不再试图合成一个完整的阵型,而是数人组成一个小阵,仍是采取逐个击破的打法。

只是与第二场不同。之前是以整体攻击对方聚在一起的小团队,这次是化整为零,以小阵攻击对方整体,分而击之。

蓝方众人诱敌的诱敌,动手的动手,轮番变换,诡异莫测,如群狼噬巨兽,咬完即走,比之前甚至更加灵活、狠辣。

虽然一口一口极其零碎,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彻底放倒对手,极其考验心性和耐力,但在成套铁一般的军纪和规则下打造出来的战士,最不缺的就是这两点。

至此才算是真正没有悬念了,对战以红方全军覆没结束。谢重珩收回结界,列好队伍。

以蒙获为首的百来个闹事者被齐刷刷押在校场最前面。今日军营内外几乎聚集了半个天璇镇的人,在这种武力为尊的地方,被修为不如自己、受训时间更短的对手当众所败,实在是极其丢脸的事。

多数人已经耷拉着脑袋,再没有了一开始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唯独蒙获却仍梗着脖子,一脸不忿。

谢重珩行至点将台边缘,扬声道:“各位都看见了,毫无章法、各自为战和通力合作、纪律严明的差距。”

“你们若仅仅只图猎几头野兽,拿几个玉钱,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愁下顿,乐趣只在进赌场玩两把,时时刻刻受别的对手武力威胁,是死是活全看运气好不好,被什么样的首领统治,留条性命还是酷刑虐杀只在首领心情,自然不必遵从我这些在你们看来没有卵|用的规矩。”

“但你们若是认为现在的生活更有意思,活得更像样子,愿意继续以这种方式活下去,并反对再回到原来的状态,就想办法保护它,留住它。”

“我完全可以延续传统法则而不必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心思,当你们是奴隶,是牲|畜,是工具,生杀予夺。但我不想活在那样的境地,也不想看见身边的人都那样活着。”

“哪怕你们认为自己没有亲人,没有牵挂,跟其他任何人都毫无关系,但对其余的任何势力而言,甚至对我们自己而言,全天璇镇都是一个整体。要维持现有的一切,除了提高全镇的整体战斗力,没有第二条路。”

“天璇是句芒七镇中最弱的一处,也是最容易被其他势力所灭的一处。我要求你们严守军纪,严格训练,是为我,也是为你们,为大家,为所有活在这里的人。”

“你们也可以说,这次死了,过些年又会重活一次。但是各位,重新成型的那个人,真的还是你吗?除了同一把枯骨,他有你的记忆有你的经历有你的想法和感受吗?他能代替你活吗?”

“谁都只有一条命,既然有幸在这个世间活一场,就得活得像个人样。哪怕别人都不拿你当人,至少你自己也该拿自己当人,并为之尽力。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为自己争一争,拼一把吗?”

“我言尽于此,日后照常训练各位。但究竟要怎么做,我不勉强,各位自己选择。”

他说第一段话之时尚且有人嬉笑着调侃议论,然而越到后来,杂音越小,整个军营内外,连同周围挤满了人的小山头尽皆寂静如死,只剩鸟鸣虫嘶。

直到最后那段,众人已震撼到近乎呆滞,眼瞳中却渐渐有光芒亮起。

那是一点血性和明悟的光,虽然微弱,一旦觉醒,却蕴含着足以焚毁天地、将一切旧框架推翻重来的力量。

往生域岁月何其漫长,底层幽影朝不保夕,很难有心思和眼界去思考“为什么而活”的问题,拼了命往上爬的各级头目也无非是抱着活下去、活得好一点这种最朴实的愿望。

哪怕天璇镇推行新的制度,大伙也只是都发现对自己有好处,出于本能的服从而已,从未想过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深层的意义。

然而自此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目标。

于幽影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为理想为家国的玄幻说法。但,既然有人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这些从前被视为牲|畜奴隶的半人半鬼之物也想为自己而活,想活得有尊严,想活得像个人。

如果说在此建立新体系是筑造一座宏伟的宫殿,新制度是砖瓦,那么今日这番话,直接为之奠定了一根核心的坚不可摧的柱石。

谢重珩仿佛没发现四下反常的安静。挥退了其余众人,他步下高台,立在那群闹事者前面,淡淡道:“我也不同你们说什么愿赌服输的废话。军令如山,各位今日无论去留,一顿军法自不可少。”

“执行完毕后,若仍旧愿意留下,我自然欢迎,但望各位日后谨守律令,勤加操练。若另有去处,我自然祝各位前程远大。来日战场相见,不必手下留情。”

一番话毕,他唤来副手,将这帮人尽皆押往刑架。感知到高台上的注视,他蓦然抬首,见那素衣皓发的妖孽正单手支着下颌,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谢重珩一时有些莫名,墨漆却飘然飞掠下来,不似鹤鸟,却更像狐妖,无声地落在他身侧,拖声懒调地感慨:“这场热闹不白看啊!”

“我总以为你从前除了谈正事,一向言语不太多,大约是不善言辞之故。原来忽悠起人来,竟是长篇大论,有理有据,连我都被说动了。”

他半真半假地赞叹:“有时候我觉得你该是天生的上位者。我从前告诉你的那套收拢人心的论调无非纸上谈兵,想不到你不仅学得快,实际运用起来,甚至超出我的意料。”

谢重珩一边往主帐行去,俊朗面容上有些哭笑不得,道:“并非全是忽悠,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带兵不难,哪里及得上先生,统管一镇万千杂事而井然有序。”

墨漆一把拽住他,疑惑道:“原来竟是我想多了?从未有谁将这些不人不鬼的活物视为‘人’的。你居然不厌恶他们,竟还真打算拿他们当人,甚至当自己人了?”

“我从前曾经极度痛恨他们,痛恨上天,为什么会让这种违逆天道、生食活人的鬼物存在于世。”青年说道。

“但后来我觉得,如果我不想也变成那样,就该想办法去改变这一切,而不是一味地恨。仅靠憎恨解决不了问题。所幸有先生指点,我现在有这个机会。”

杏眼微微眯起,他上下打量了那妖孽一圈,粲然一笑,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只道了句:“凡事总有例外不是?”

就像天下的事并非都有道理可讲。墨漆冰肌玉容,素白衣衫,连长发羽睫都皓皓如雪,眉梢眼角俱是无限风情,一颦一笑皆有风流姿态,安静时一副清隽高洁的神仙模样,行止间尽显魅惑勾人的妖孽本性。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他却偏偏有个黑透了的名字,以及充满了算计的冷血心肝。上哪说理去!

那天之后,军营中接受训练的幽影们渐渐老实了许多。大约真如墨漆所总结的,是“为了保住这些属于自己的利益”。

做过人,就没有谁愿意再当牲|畜,任凭宰杀奴役。

谢重珩也没着意问过当时闹事的那帮刺儿头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个个挨了顿军棍,倒是有一多半都选择了留下来,乖乖回了军营继续受训。只有领头的蒙获,如他所料,伤好后负气而走,去向不明。

鱼饵已下,就等着肥鱼上钩了。

制式甲胄的样品经他核验过,做了些修改,便令人转告墨漆,就照此批量生产。天璇镇没有炼器师和炼器炉,无法打造铁甲,只有处理好的兽皮可做皮甲,但也总比毫无防护强不少。

墨漆效率很高,第一批甲胄很快做好,送入军中。谢重珩暗中将部分兵力调往天璇外围,做了一番布置,检视无误,心里略松。

想起有段时间没见了,他身有痼疾,刚来时还发过一次病,眼下军营里没有什么要紧事,“宋镇主”难得抽出时间回了趟镇主府。

念及他对凤曦莫名的厌恶和痛恨,对往生域异乎寻常的了解,谢重珩疑虑深重。他停在府前,终究忍不住回首望向了往生域中心的方向。

一个是此境的神明,一个是外界的来历不明之人。这样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联系,什么样的恩怨?

阴风鬼气,迢迢路遥,望不见无尽山。

里外寻了一圈,墨漆却不在府中,据说已有数日无人见他,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谢重珩正在疑惑,冷不防随身携带的紧急传令牌骤然一热,一阵急促的示警哨声蓦地从中响起,划破阴风鬼气笼罩的空间,凄厉尖锐,此起彼伏。

来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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