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从容回望:“你很优秀。”
殷箫勾唇,“还有呢?”
江月摇头,诚实道:“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殷箫对她的回答并不失望,只一点一点将真相抽丝剥茧,“我们出城后,城主就揭露了真相,唐夫人说‘我已知晓,他们已经知晓,你让为娘该怎么办’。” 然而城主却说‘我与夫人商议了许久’,明明城主夫人提早知道了这个计划,为何还这么说?”
江月斟酌道:“许是她怜子心切,哪有母亲会真的忍心看着孩子去死的。”
殷箫继续引导:“钱青小那晚说‘我年年都会将它埋在桃树底下’,可城主不过上任一年有余,哪儿来的年年?”
“你竟能将他们所说过的话全部记住?”江月惊讶不已,“或许,他只是个孩子,用词不够准确而已?”
殷箫看着她:“抛去情感和年龄,假设夫妇二人说的全是谎言呢?”
江月更加不解了,“那钱青小为何不反驳?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鬼怪附身确实解释得通,不然百年诡事如何辩说?”
殷箫道:“我的意思是,假设城主夫人说的知晓其实是他们做的那些事被我们知晓了,假设那换命阵的主人是他们,假设这一百年间的城主也是他们,是不是就解释得通了。”
江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意义何在?”
“借你我之手除掉钱青小。”
江月沉默了一息,“先回去。”
……
“你们是说,因为埋的毛没了,所以鬼怪有疑。这能证明什么?”章清圆不解的摊手。
殷箫道:“许是城主夫妇的计谋。”
章清圆又问:“可是城主说了,钱青小是被鬼怪附身,况且城主夫妇那么和善的人为何要欺骗我们?”
殷箫道:“你看到的或许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听到的许是他们早就串通好了的。”
章清圆不再问,他实在想不通城主夫妇为何要这般做。
季俊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去探桃树?”
殷箫道:“我昨晚又去了一次牢房,钱青小说,前一晚城主夫人曾来找过他。我猜想许是城主夫妇拿走了孰湖的毛,然后办成鬼怪的样子。鬼怪另有其人。”
燕勒道:“那还请箫兄仔细说说昨日夜里所发生的事。”
……
昨天夜里,钱青小对于殷箫的到来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只在听到殷箫说出第一句话时,他才真正流露出了兴趣,眼里霎时间充满了浓浓的好奇,以及……全然不可查的希冀。
殷箫看着他,“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还不愿意说话吗?”
钱青小只盯着他,并不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殷箫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了。他不禁皱了皱眉,开口道:“为何看我?你是不能说话吗?”
钱青小点点头。
殷箫微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许多,但从未想过是这种结果。
只见他打开储物袋,“这是我师叔练的润喉丹,还有这颗,是我自己用白夜鸟练的丹药,都是治嗓子的,你试试。”
钱青小没有犹豫,顺从他的意思将两枚丹药拿起来吃掉了。
过了一会儿,殷箫再道:“你说句话。”
钱青小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些都是世间最好的丹药了。
殷箫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沙哑,“为什么?谁弄的?”
他又翻着储物袋,“你可以写下来。”
只见他拿出纸笔,摆在钱青小面前。
钱青小拿起笔,犹豫了一下,写下了——“娘”。
又接着在后面写下“她告诉我说这是暂时的,无论你们问什么都让我不要说。”
殷箫看了看,诱哄着道:“夫人已经私下告诉我们了,是她自己说的,就与你没干系了。我这次来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呢?”
钱青小攥紧手中的笔,提笔写下:
“我初生见到的人就是爹娘,他们说是来带我回家的。在知道他们是寿麻城的人后我很开心,在我的传承记忆力里,他们是君子国的后代,肯定是很好的人。于是我在这里快乐的生活了八年。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问我……”
“儿子,爹爹娘亲想求你件事。”
“爹爹娘亲是亲人,不用求的,我的就是你们的!”
二人相视一笑。只听夫人道:“儿啊,你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可以随心去任何地方,看万千风景。然而爹爹娘亲却只能活短短百年,此生也只能呆在寿麻城不能陪你去远方。娘亲老后,实在不忍心让我的孩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唐钱青小忙抱着母亲的脖子说道:“娘亲不必担心,我可是精灵!我愿意把我的灵力分享给你们,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的!”
女子愣神一瞬,随后扑哧一笑,没想到啊,筹谋许久,竟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她的面上是藏不住的狂喜。
身旁男子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哈哈大笑将他举起,“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后来,我的灵力流失的越来越快,我问过爹娘为什么,他们总说我还小,不用知道这么多,让我只需开开心心的玩耍就好了。再后来,他们当上了城主,那两个规矩就是他们定的。每十年我们都会离开半月,然后换脸回来继续生活,我活了好久啦,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因为我最喜欢八岁那年的我,所以就一直保持着当年的样子。”
殷箫慢慢坐下来,轻声问道:“那你的嗓子呢,什么时候弄的?”
钱青小继续写。
……
昨日傍晚,城主夫人来到牢房,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来,青小,娘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桃花酿汤圆。”
钱青小并不接碗,而是问道:“娘,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吃人的妖怪?”
城主夫人道:“那是放出来掩人耳目的假消息呢。爹娘知道自己做错了,会去赎罪的,但在此之前,你先帮我们顶一阵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你平安。来,快将这吃了!”
钱青小接过碗,闻了闻,“这不像以前的味道。”
城主夫人轻柔摸了摸他的脸蛋,“我儿心思真细。这里面娘放了点儿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娘怕你一不小心跟他们说漏了嘴,就稍稍放了点儿哑药,只是暂时的,不打紧,快喝吧!”
钱青小笑了,轻轻道了声好。
“桃花真香呀,汤圆也好甜。”
钱青小没有再写下去,殷箫也不再问了。
如今的状况他也看到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也或许,他一开始知道了。
是药三分毒,是毒……可毒哪儿有好喝好受的呢。
殷箫哑然,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但在看着眼前这个八岁小孩时,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每有失落时,师尊总会这般轻轻的拍拍他。
殷箫在这儿待了许久,直到天微亮时方离开。
众人听完了他的陈述,屋内沉默许久。
“你昨晚一人去的?”季俊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殷箫点头,算是回答了。
曲如屏磕磕绊绊道:“所以说…城主二人是借了他……精灵的灵力才能炼成换命阵,如今阵法已成,他们不再需要他了,就想借我们之手杀了他?”
殷箫颔首,“差不多是这样。”
章清圆急的挠了挠头,此刻他脑中有两股力量在不停的来回拉扯,一个代表着城主是好人,一个代表着钱青小不是坏人,这让此时的他十分矛盾,“那到底谁说的是真的?他们还是他?可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能解释的通啊?”
殷箫看向曲如屏,“曲仙子,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还需你用梦魇之术配合一番。”
曲如屏点点头,“好,你说怎么办?”
“有助.兴的曲子吗?能将人心中的欲望放出来的那种?”
曲如屏瞬间了然:“有!”
……
殷箫跟曲如屏一同来到城主夫妇的院子,二人被唐管事领着到了书房。
刚跨进门时,曲如屏腰间的铃铛一松,“叮铃”一声砸在地上,铃声绵柔而悠长。
不远处的城主先是恍惚一瞬,而后只觉头脑顿时一片清明。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铃铛没系稳当。” 曲如屏带着些许歉意道。
城主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铃铛,“这是什么宝贝?”
曲如屏笑笑,对着城主道:“这是我师尊赠与我的清音铃,带着提神而已,不算什么宝贝啦!”
殷箫道:“城主,我们是来提前辞行的。明日将鬼怪处刑后,我等要立即前往下一个地方,怕是来不及告别。”
城主惊讶不已,“哦?各位不愧是年少有成啊,事务竟如此繁忙?”
殷箫:“愧不敢当,谋生的手段罢了。”
寒暄一番后,二人便辞了行。
这夜,待月亮将将揭开帷幕,他们也准备行动了。
“我和江月仙子去探吧。”殷箫道。
“我也去吧。”季俊站起身来。
三人各含一颗屏息珠,偷偷摸到主院屋顶。
他们从外侧飞上,一眼就看见了城主夫妇在院中对饮。
季俊挑了挑眉,压住了心底的惊讶,低声道:“起作用了。”
“妾身祝夫君志存高远,所求皆所愿。”
城主哈哈大笑:“那我就祝夫人容颜永驻,寿比南山!”
二人碰杯,一饮而下。
“钱青小啊,真是我的好儿子,不枉我养了他这么多年!终于能离开这穷乡僻壤了,哈哈哈!”
“是夫君的计策好。”城主夫人依旧谨慎,倾身低语道,“不过夫君,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妾身还是有些慌张的。”
城主安慰拍了拍她的手,“你妇人之仁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杀不了他,怎么了?左右说来那不过一群黄毛小子,更何况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他,有谁会不信?”
城主放声道,“今日先喝点小酒解解乏,等明日除掉他出去了,你我大摆筵席!”
城主夫人轻笑着,又为他斟满了酒。
……
三人回到厢房,将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众人听。
其余人虽是惊讶,却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唯有章清圆恍恍惚惚,仿佛遭受了重创。
曲如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他们真的是寿麻城的人吗?”
殷箫摇头,“或许,在世间最良善的人群中生出了恶意,就会变成至阴至恶之人。”
……
第二日,刑场。
昨日殷箫向城主提议,让百姓不必观刑。毕竟鬼怪凶煞,只怕会冲撞了城中百姓。
城主欣然应允。
于是今日在场的人只有殷箫一行人和城主夫妇二人。
城主夫人仍在惺惺作态,不停地用手帕抹着泪,眼中似是有万般不舍。
午时三刻一到,季俊就将钱青小押送到了刑场。
“斩杀鬼怪,为百姓报仇!”
话音落下,他们立刻结阵,将夫妇二人团团围住。
城主忙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鬼怪在那儿!”
季俊冷笑一声:“那换命阵的受益者可是你们,你们就算不是主使也占一半!”说完,他就率先提剑向城主刺去。
夫妇二人不得已,终于褪下了凡人的面具,显露出自身真正的实力。
一连过了百余招,二人依旧在十余人中游刃有余。
众人见状暗道不好:虽提前知道了他们至少有着精灵的一半灵气,但不曾想这灵力竟如此强大,在如此多人的围攻之下依旧不见枯竭。
城主夫人还有精力出声辩解,“我们是有参与,不过这阵的主人却是他,只有杀了他才能破此阵!”
殷箫嗤笑一声,“巧言令色,毒舌妇人!”随后向二人劈出一剑,迅速退到了后方。
殷箫绕道来到钱青小身边。
然而钱青小并未看他,只一动不动地一直盯着那边的打斗。
曲如屏急忙走到他的身边:“箫道友,这可如何是好,要一直这般拖下去吗?”
殷箫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先去试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