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点点头,默不作声。
“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追察外世之人的踪迹的,未曾想是你回来了。不过你放心,为师定会带你回家。”木叶道。
“师尊不必太过劳心,我并不在乎什么神君身份,我想好了,往后我将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容予道。
木叶抬手撤了屏障。
“说的什么话小九!你与我徒弟有缘,那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家!”
“小小年纪还想当乞丐呢,讨得到吃食吗,养得活自己吗?”
容予:……
还不等容予酝酿出感动的眼泪,木叶的话风一转,又道:“我方才察觉到你这儿有只银灵隼,你将它拿来,我给它开开灵智,这样也好保护你。”
“……好。”
容予转身朝着旁边的耳房走去。一进门,就见那只小家伙站在架子最里面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害怕的不成样子。
虽说这银灵隼还小,但到底也是神兽,木叶到林子时就用神识笼罩了整片森林,它自是感受到了来自大能修士的威压。
容予伸手拍了拍,发现它都硬了。容予无奈,只好将它抱了出来。
木叶将鸟儿接过左右看了看,问道:“小隼隼,你叫什么呀?”
“还没取名字呢,前几天刚捡到的。”
木叶抖了抖胡须,“运气不错哟,小九。”
当晚,师徒二人促膝长谈,容予对他说清了事情的起末。
二日清晨,木叶站在庭院中。
“好了不用送了,我先行回宗门处理些事,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木叶道。
“好,您路上小心。”容予点点头。
“对了。”木叶似是想起了什么,刚走出去没几步又折返回来,“你要是想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儿,感觉奇怪就立马跑,不要好奇去看;遇到危险就立刻找我,现在的你肯定打不过,知道吗?”
容予尴尬一瞬:“……好,师尊怎么知道我会出去?”
“因为我是你师尊。”
“外出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话罢,木叶挥了挥手,宽大的袖口一左一右,褐色的粗布袍子一摇一晃,渐渐消失在松林中。
木叶走后,容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收拾。
昨日木叶为银灵隼提前开了灵智,现在的它可以随意变换大小,驮个人在天上飞自是不在话下。
“走吧,银灵隼。”容予拍了拍它的脑袋,如今的他无欲无求,只管自己随心就好。
……
虞渊,九遗洞府。
容予将放入洞府内的法器一股脑全搬了出来,摆得地上到处都是。他则在其间慢慢走着,用目光挑选。
白蓉玉,拿上;御水杖,拿上;清心罩,拿上;金缕衣,拿上……
每每看到一个有用的东西,他会立刻蹲下拿起来,而后又迅速捂住耳朵。
“不是,我怎么能这么作死……”容予小声抱怨着,身体虽然还在动,但人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只听洞府内又隐隐约约传来:“中心藏君……三秋不忘”的字眼儿。
“洞府里连主人的隐私都没有的吗??”容予没去过其他人的洞府,但在自己这儿也足够他吃上一壶了。
第一次建府没经验,不知道在洞府形成时说过的话都会被记录下来,后面一同转赠给有缘人。
当时他写完那段话后,还下意识念了一遍。
“早知道当年就不在这儿写信了。”
“……我提前写。”
容予拿起几瓶丹药看了看,又将银灵隼唤了过来,“将这些都吃了,吃了你就可以与我神识相通了。”
小小的银灵隼歪头看了看他手中的丹药,用喙轻轻碰了一下瓶身,张口将它们全部吞下。
在银灵隼消化丹药的间断里,容予缓缓朝石墙走去,温暖的指尖碰上冰凉的墙壁,这里什么也没留下。
“风化了吗?”容予轻声喃喃。
他盯着石墙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也不得章法。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容予终于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将剩下的又还给了洞府。毕竟是九遗神君的洞府,除了修为,总要给真正的有缘人留点儿实用的东西不是?
如今身上有了法器,他也放松了下来。有神器傍身,他也算是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有了些许的保障。
关闭洞府后,坐在洞口边上任凭东风吹动衣袍,顺便等一等躺在地上的银灵隼苏醒过来。
……
“哐当”一声,云光后殿。
御案上的奏折被打翻在地,然而此刻的殷箫却无暇顾及,他跌跌撞撞地朝着一旁的水镜跑去。
原本同往常一样,在处理政务前,他总是习惯性的往一旁的水镜望上一眼。然而今时天公开眼,水镜中不再晦暗一片。
原以为他真的在有生之年见到了师尊的有缘人,未曾想那竟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殷箫起身的幅度不大,生怕晃散了眼前的幻影。只是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这才碰掉了书案一角的奏折。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镜,直到走近了才确认这真的不是幻境。
他张了张嘴,连声调都打着颤:“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
容予坐在洞口一隅,只手托腮,一动不动望着远方。
“小九!”
容予被这粗犷的一声瞬间拉回现世,他连忙站起来看向一旁的银灵隼,惊讶问道:“你会说话了?”
“……你多大了?”
也怪不得他多问一嘴,明明刚捡到时是个只会“啾啾啾”的小东西,但神识中接收到的怎么是一副被烟熏过的嗓子?就跟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一样!
“按人来算,我原本是三岁。但现在不知道了,昨天长得太快了。”
容予恍然大悟,“……那你的嗓子?”
“不好使。”看出来了,容予抿了抿唇,点点头。
“你叫小九,我叫什么?”
容予耐心向他解释:“我叫容予,小九是小名。你是银灵隼。”
“我知道我是隼。我也要个名字,最好配的上我——威武霸气!”
容予下意识看了看它毛茸茸的头顶。
成年的银灵隼头上会长出三根标志性的羽毛,然而他面前的这只却只有两根,甚至风一吹就东倒西歪,短短的毛毛在风中瑟缩不已。
“毛都没长齐”一词倒是在此刻具象化了。容予掐着掌心,忍了又忍才没将笑挂在脸上。
“那我……试试?”
容予看着它凝思。
“我曾在神话本子中见过一只蟾:它通体金黄,武力高强,不仅生的威武,还是个金蟾大王,名金不唤。”
“你既是银灵隼,不如取其中一个‘银’字,就叫——银非飞?”
说着,容予顺手拾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银灵隼不识字,但看这字形也实在好看,还是从上古传说来的,于是脑袋用力啄了两啄。
“好名字!你真厉害,就它了!”
“多谢多谢。”容予讪讪。
崖底的风依旧吹着,送来一丝模糊的笑声。
“什么东西?”容予抬头望向远方,想要寻出那缕声音的源头。
崖壁陡峭,正午的阳光投进来也只能照亮一隅之地。阳光之下目之所及,只有一株野草正舒展着叶子。
容予观望了好一会儿,那缕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脑海中渐渐模糊了,他摇头失笑:“这可是虞渊啊。”
“走吧。”容予朝着银非飞道。
“嗯!”
银非飞体型逐渐变大,载着容予朝远方飞去。
一人一鸟逐渐消失后,殷箫才走到了容予待过的地方。
方才隐匿了身形,站在黑暗中望着他的师尊许久,明明是心急如焚的赶过来,然而当鲜活的师尊真正近在眼前时,却忽而生出了几分胆怯,他不敢再上前。
明明只能听到容予一人的声音,他却依旧能将师尊与那鸟儿的交谈内容猜个八九不离十。
望着望着,他不由得红着眼睛笑出声来,又急忙离远了些,自觉现在的样子十分滑稽,容易惊扰到师尊。
……
一刻钟后,银飞非的身体逐渐贴近灰暗的苍穹。
“小九,你想看夕阳吗?”银飞非陡然出声问他。
“夕阳?”容予有些疑惑,“可今日是阴天。”
容予坐在银飞非背上,银白色的翅膀十分有力,周围的流云都被扇散。银非飞哼哼两声,驮着容予逐渐上升,在云中穿行,不知要做什么。
“乌云的上面,就是太阳!”
优美的翅膀加快扇动的频率,穿云破雾地飞着。容予牵起宽大的袖口挡住迎面而来的云雨,微冷的气流从身侧穿过,伴随着银飞非的一声惊喜的啼鸣,千万束光芒洒在他身上,那是属于神的光辉。
脚下云海翻涌,眼前落日磅礴。
容予抬手量了量远处的太阳,红的耀眼,照透了阴霾。心中的郁结散去,天下之大,逍遥最佳。
他拍了拍银飞非的翅膀,“去吧,朝着夕阳的方向去,等追到了落日,目的地就到了。”
银灵隼的啸声悠长而清脆,穿破黑云抚上大地。若是此时面朝黄土的农民直起腰杆望去,就会看见:夕阳下有一只银白色的鸟儿一起一落,绕着太阳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