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在北联黑岛商会的研究所地下，他们扑了个空，这一次毫无预兆的突袭，倒是让他们有些收获。

关押“实验体”的仓库里，布置成了胶囊旅馆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位，布局跟“蚁巢”有异曲同工之妙，应当是为了节省地下空间。

此时，正是实验体自由活动的时候。

他们都不在床位上，而是聚集在了隔壁的娱乐室里。

莫妮卡打头阵，警惕推开房门，右手捏一支麻醉针剂。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孩子们在二百平左右的娱乐室里自顾自玩着。这里年纪最大的孩子不超过18岁，小的只有1岁，由工作人员看管。

莫妮卡粗略一数，应该有五十个左右的实验体。

这些实验体应当会在成年后，被当作容器带走。

莫妮卡暗中环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刚要关上娱乐室的门，突然出现一个不知何时摸到门口的女孩。

十八岁左右的女孩，从门后侧身，和她静静对视，面容平静，既没有大叫示警，也没有转身逃跑。

莫妮卡呼吸一窒，手中针剂立刻就要打出去，只听小女孩说：

“跟我来。”

“？”

说着，她对身后喊了句：

“芳汀女士，请允许我去一趟洗手间。”

工作人员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莫妮卡收回针剂，警惕地后退一步，看着女孩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她看到莫妮卡身后四人，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行了一礼：

“诸位日安。”

她的用词有一种古早的优雅。

经过安吉拉的事件后，几人再也不会对外表是小女孩的孩子掉以轻心。

几乎是她走进来的那一刻，莫妮卡的匕首、秦为倾的手枪，就对准了她。

女孩：

“不必如此防备。我想请求你们救救我，与之相对，会献上足以令你们满意的酬劳。”

几人看向秦为倾，她迅速扫了一眼门后，压低声音：

“你知道我们是谁？”

“不知。不知你们身份，也不知你们来意，因此，你们若救出我，不必担忧我会透露你们的信息。”

“你能给出什么报酬？”

“我身无分文，但有情报可以交换。无论你们想做何事，想问何情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道自己是实验体吗？”

“我知。明日是我十八岁诞辰，往年，十八岁的孩子会被带走，杳无音讯。我机缘巧合见过一名被带走的哥哥，他已不认得我。我猜，他或是被剥了脸皮，或是被洗了记忆。我不愿变成那样。”

她的两个猜测，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但单纯的女孩不知道，这项实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险恶。

秦为倾没有告诉她实验体的末路，而是果断地答应了合作：

“我们时间有限，需要知道他们存放重要资料的地方。”

女孩早有预料般点头：

“地下有一个秘密房间，我想，你们要的东西应当就在那里。”

她带着几人在走廊上行走，拉尔漫不经心地用破坏者黑掉监控摄像头。

女孩边走边解释：

“我曾经和玩伴玩捉迷藏，误入过那里，但是因为害怕被惩罚，又很快出来了。那里是个监控室，还有保险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上锁的地方了。”

拉尔：

“如果他们从监控里发现了你，转移了地点呢？”

女孩答得很笃定：

“不可能。因为我之后又去过一次，里面还是原样，而且也没有受到惩罚。”

说着，她停在了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前，伸手在上面摸索片刻，在一片被涂成和墙壁同色的砖块上按了一下。

墙壁向两边开启，露出黑洞洞的密室。

里面亮着几个大屏幕，放的是每个房间包括走廊的景象。

有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

莫妮卡迅速射出麻醉针剂，刺中对方后颈后，才慢慢靠近。

可等她绕到对方身前时，不由浑身一震。

这是一具尸体，十八岁的小女孩，已经死去，胸口中弹，血液还在流淌。

刚刚死的。

她下意识觉得是陷阱，刚要开口叫众人离开，就见带他们来的女孩已经闪身出门：

“安静待着吧，入侵者！”

他们居然，又一次，被一个小女孩耍了。

大门重重关闭。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监控器的莹莹光亮，照着尸体的脸。

“她是要抓我们？”法罗斯似笑非笑，“不是说不想变成那样吗？”

“不知道，现在不是思考那个的时候。拉尔，能想办法出去吗？”

秦为倾问。

“这里是闭路监控，没连上内网，没有别的功能。”

拉尔已经在操作监控器：

“哦，还能让摄像头点头摇头。”

“……”

毫无用处。

场面一时陷入了胶着。

“怎么，等着他们来抓人吗？”

拉尔埋头鼓捣着监视器，实时播报着情况：

“我看到娱乐室那边，她去告状了。要不我们趁他们没来，把监控室砸了，能给他们造成一点损失，也不算白折在这里。”

秦为倾没理他的贫嘴，推了推闭合的门，在周围仔细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疑似开关的按钮：

“有点像密室逃脱。”

“那你的爱好挺古早。”

拉尔道。

密室逃脱，早八百年就被淘汰的游戏了。

现在的实景游戏，如果单卖密室逃脱，会被骂死，只有和其他玩法搭配，才能卖出价钱，真人CS、剧本杀、鬼屋探险、艾斯爱慕……总之卷得不行。

法罗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终端：

“激光应该可以破局。但之后我的终端就会完全没电。”

“不行，之后免不了要有一场遭遇战，你的终端不能一点电都没——”

秦为倾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带的装备，豪气地把蓄电池递给他：

“随便用。”

法罗斯轻笑，接过蓄电池，干脆利落地在墙上开了一个供一人通过的洞。

还是莫妮卡打头阵，她先身手矫健地钻了出去，拉尔则是最后一个出去的。

他在法罗斯开激光的时候，找到了女孩说的保险箱，三下五除二破解了生物认证，开了锁——他在溜门撬锁这方面，和莫妮卡一样无师自通。

法罗斯等在一旁，拉尔出来后，在秦为倾的指挥下，他又将墙体丝毫不差地塞了回去，粗略一看，没什么区别。

法罗斯：“你是要埋伏他们？”

秦为倾：“没道理被暗算了，不算计回来。”

几人找了个相邻的房间躲好，拉尔献宝似的把保险箱里找到的文件递给秦为倾：

“看看这个。”

那是一叠关于灵魂捕获计划的详细报告，从立项到实验成果，十分厚实，立项时间竟然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

“又是五十年……”

这个时间点发生了太多事情，秦为倾不得不敏感起来。

五十年前，唐洲灰人遭到了灭顶之灾，地底被倒灌河水，江海倒流，剩余灰人坐上“诺亚”号潜艇，从此在水底居无定所。

五十年前，德古玛教皇的父亲来访唐洲，回去后严令禁止信徒来唐洲发展教派，对唐洲发生过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将秘密带到了棺材里。

五十年前，唐洲政府开始了“灵魂捕获计划”。

秦为倾的眉头越拧越紧。

五十年前，这些事件之间有联系吗？

轻微的一声“叮”，林司青的终端响了。

由于执行任务的特殊性，出发之前诺亚和他们几人约定，如果有事联系，不会找随时可能在战斗中的莫妮卡，也不会找性格恶劣的拉尔，只会在秦为倾和林司青之间选一个。

刚刚秦为倾忙着翻看资料，没有注意静音的终端，于是诺亚转接了林司青。

“你好。”

林司青冷淡礼貌地接起通话，没有开免提，怕门外的敌人随时到来。

诺亚的声音：

“拉尔把我拉黑了。叫他把我拉出来。”

林司青嘴角抽了抽，踹了拉尔小腿一脚：

“你拉黑诺亚小姐做什么？”

拉尔一下子就猜到她是为什么找自己：

“哦，不小心给他们潜艇安了个定时装置，要是每隔一个小时，我不传一组随机密码回去，他们的动力系统就会完蛋——别瞪我，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跑路，把我们丢在这座岛上不管。还有，之前拿名单那次，我们被他们阴了一手，你觉得我能受这委屈？”

林司青忍着揍他的冲动，叫他把人拉出黑名单，再把密码传回去：

“他们怎么会同意你碰他们的潜艇？”

拉尔摊手：

“之前玩了个潜水捕鱼的游戏，对潜艇有了些兴趣，研究了一下，然后恰好发现他们的潜艇，操作系统很老旧，是军方淘汰了几个版本的老古董了，就帮他们升级了一下，看在是合作方，还打了九点五折。”

“……”

有的时候，林司青真的搞不懂拉尔，为什么随时随地都想着搞钱。

听说他有个生病的母亲，住在地上世界的疗养院里，每个月的费用很高，但那笔费用一直是阿比盖尔指挥官在支付。

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拉尔老老实实把密码传了回去，诺亚冷淡撇下一句：

“接下来的起码三个小时，可以请你定时传回来密码吗？”

拉尔：

“怎么，你们要跑路？”

诺亚：

“不。还记得犀牛洲吗？那边的守军往这边动了。”

“由于需要运输矿产，以及水下开采，犀牛洲的守军是有水军的。我们之前截住了基因库和名单，应该是唐洲政府得到了消息，要派守军来追杀我们。如果这个时候动力系统出故障，所有人都会死。这件事很严肃，我希望你最好撤销这个恶劣的玩笑。”

拉尔顿住，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他没想到，一时的恶作剧竟然要面临如此严峻的考验。

可写死的程序不能远程篡改，除非他平安回去，在潜艇上亲手把木马卸了，否则，依然必须每隔一个小时传一次密码。

如果他这里出问题，忘记了或是被捕了……

“芳汀女士，就是这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女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