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从刘小宝寝室里出来，折竹便向等候在外面的孙策横眉冷对。
孙策讪笑着：“她怎么样？”
折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暂时没事了，后续还要再观察观察，万一有个脑震荡什么的，”她剜了眼孙策，“你就等着跟那只长颈鹿一起去蹲牢房吧。”
孙策嘿嘿地笑，又纳闷：“长颈鹿？”
折竹沿着长廊往外走去：“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你们叫什么来着？哦，麒麟。”
“长颈鹿？”孙策右手摩挲了下巴，“的确，长颈鹿这个名字更适合。”
这一停顿，抬头就见折竹又走远了，他赶紧小跑几步跟上：“你见过麒麟？”
折竹哼笑一声：“何止见过？我还喂过呢。”好歹也是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什么动物没见过？
“厉害啊，”孙策满眼的惊讶与钦佩，“那这只你要不要养？我把它送给你。”
“不要。”折竹干脆拒绝。
“为什么不要？那可是麒麟啊。”孙策追着问。
“为什么？”折竹冷哼一声，刘小宝往回捡男人捡女人捡孩子还不够吗？人都快要养不起了，还养什么长颈鹿……
“折竹姐姐！”
他二人经过花园，一群孩子们正在那里玩，看见折竹都围了过来。
“折竹姐姐，殿下她怎么样了？”
面对这些孩子们，折竹倒是和蔼可亲了许多，她摸了摸为首的伍丹的脑袋：“放心吧，殿下没事，喝了药已经歇下了，你们继续玩吧。”
“噢，那就好。”孩子们又蜂拥着回去玩了。
“他们这是在，踢毽子？”孙策看那些孩子们分作两组，“可是这么多人，就只有一只毽子？”
“少见多怪。”折竹得意道，“这是花毽，就跟你们蹴鞠一样，不过难度嘛，可比蹴鞠要高多了，毕竟毽子小小一只，要想不让它落地，可没那么容易。”
“是吗？”孙策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折竹见他那样，于是心生一计：“听说上回我们殿下去江东，跟你们那边踢了一场蹴鞠，为我们阿蝉赢了一支宝剑回来。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这样吧，给你个机会，再来比一次。
这次咱们就比踢毽子，江东和广陵各出三人——不，这次玩大点，各出六个人吧，再加上候补，一边十人。至于彩头嘛，就用那只长颈鹿吧。”
“这倒有意思。”孙策一拍手，随即又想到，“可那长颈鹿本就是我带来的啊。”
“嗯，有道理。”折竹佯装才想起，“那这样吧，要是你们江东输了，就把长颈鹿给你们，然后请我们王府所有人都喝一杯胖达记最贵的饮品。”
“没问题，成交！”孙策答应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呀，输了长颈鹿给我们？”他疑惑。
“嗯。”折竹郑重点头，“要是我们输了，长颈鹿还给你们，我们请你们喝胖达记。”
“……说到底，这长颈鹿是怎么都要给我们呗？”
折竹嫣然一笑：“对呀。”
说话间已到了折竹的书房。
“折竹，”阿嬴正好从书房里出来，“桃娘河祭祀所需的各项支出明细，我已经放在你书案上了。”
“嗯，知道了。”折竹点点头，率先迈进书房。
孙策跟着也要进去，被阿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两眼，又探头进来问：“折竹，要备茶吗？”
折竹正低头翻看书案上的文书，闻言只问孙策：“你要喝茶吗？”
孙策当然不想被人打扰，于是摇头道：“我不喝。”
“那要点心吗？”阿嬴又问。
“我也不吃。”这下孙策倒是自己答得飞快了。
阿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方才离去。
“刚才你们说桃娘河祭祀？”孙策走到她身边。
折竹点了点头：“是啊，规模还不小呢，这次还请了五斗米教的张天师，想必比往年要更热闹。”
她说着坐下，就着单子一项一项审视。
“你，也信这些吗？”
良久，折竹方听见孙策问道。
她抬头，对上孙策探寻的视线，莞尔一笑：“不信啊。但是，广陵很久没热闹过了。如果这么做大家都开心的话，也没什么嘛。”
她的视线回到手中的纸张上：“再说了，又不是办不起。”
“啊，那可太好了。”孙策明显松了口气，他在书案边蹲下，“我还以为，你也信奉那个什么五斗米教呢。”
折竹笑了笑：“我知道江东那边在禁这些，可这种东西，光是用暴力去禁止是没什么用的。百姓们过得太苦了，精神上想找个寄托，这是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孙策拨弄了她裙边缀着的珠玉流苏，“可是不少奸人打着这个幌子去坑害百姓，这我忍不了。”
“所以现在你只许他们信奉西王母了。”
“是啊，”孙策点头，又抬头望向她，“我母亲也信奉西王母。”
“嗯。”折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
“那你就不好奇，我信奉什么吗？”
折竹意外，又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到了地上：“你这江东小霸王，也有信奉的神明啊？”她笑问。
孙策望着她微微一笑：“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有过这个念头。但那夜在虎跳峡初见了你，我就想，若你真是仙女，无论是哪一路的神仙，只要再让我遇见，我都会皈依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信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折竹也怔了下，明白他说的不是假话。少年人的真诚一览无遗，她自然也是有些感慨的。
她没有立即就答话，而是侧过身，一手搭在扶手上，笑笑地问他：“孙策，你听说过三皈依吗？”
“三皈依？”他自然未曾听过。
折竹靠去椅背上，望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她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小和尚，有一天他认识了一个小姑娘，两个人很快就成了玩伴。
小和尚经常给小姑娘讲故事，有一天小姑娘又来找小和尚：小和尚，我又来听你讲故事啦。
小和尚问：秀姑娘今日想听什么？
小姑娘说：什么都行。
小和尚就开始讲啊：从前有个老和尚……”
孙策噗嗤笑出了声。
折竹斜眼看了他，他赶紧又坐直了身子：“你说，你说。”
“小和尚说：从前有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偷。有一天贼又来了，他就对贼说，请你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贼一听高兴极了，就把手从门缝里伸了进去。
谁知老和尚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用棍子打，一边打还一边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那贼痛极了，只好无奈跟着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这就是佛经里著名的三皈依故事。
小姑娘听了说：你那是三皈依，我这却有四皈依，要不要听？
小和尚问：何谓四皈依？
小姑娘说：你把手伸过来，我念一句，你念一句。皈依佛——
小和尚笑了一声，心想这不是跟他说的一样吗？但还是跟着念：皈依佛——
小姑娘又说：皈依法——
小和尚还跟着念：皈依法——
小姑娘说：皈依僧——
小和尚念：皈依僧——
小姑娘最后说：皈依秀姑娘。
小和尚：皈依……
他跟着念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便停了下来。
小姑娘就催促他呀：说啊，皈依秀姑娘。”
折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孙策那叫一个急啊，催促问道：“那小和尚他说了吗？”
午后的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肆无忌惮地在书案上洒下一片金光斑驳。
树影摇动，折竹也跟着摇了摇头：“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小姑娘去了远方，而小和尚呢，依旧待在他的寺院里，一遍又一遍听着三皈依的故事。”
“那还挺可惜的。”孙策难掩脸上的失望，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他很快就又振奋起来，伏在座椅扶手上，两眼坚定地望着折竹说：“不过你放心，我会跟着你念的。”
“哦？你念什么？”折竹好笑道，“我可不是小姑娘，我也没要求你跟着念。”
孙策却没笑，他重重地点头：“嗯。不过我不皈依佛，也不皈依法，更不皈依僧。我孙策，”他深深望进折竹的眼中，“只皈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