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酱油腌透的海胆尖上挂着的是靓坤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
红魷鱼纹理间嵌着的是布满地板的斑驳血迹,
蒲烧鳗鱼上酱色的酱汁是她自己滴落在办公桌上的眼泪——
“多谢坤哥信得过我做数嘅料!”
(谢谢坤哥信任我做账的能力。)
易简说。
靓坤笑开了来,手揉着她脑后的发,像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细路仔:
“你净係识做数咋?睇嚟你扮懵仲叻过做数啵,真係食脑唔使本啊!”
(你只会做账吗?我看你更擅长装傻,你是想扮猪吃老虎!)
靓坤的动作令易简背后整条脊椎发毛,但仍要克制住生理性的抵触,与他言语周旋:
“坤哥肯畀面拖数,即系我自己友喇,我梗係企硬搏尽帮拖?……”
(坤哥肯给我机会延期还款就是当我自己人,我当然要尽心尽力帮忙。)
“企硬搏尽?你都唔係呢种料嚄~大把你嘅用武之地,我边舍得嘥吖嘛~”
(拼命?你不适合。能用到你的地方这么多,我也不想浪费嘛~)
靓坤以食指中指做步,沿着易简的后颈放肆地走去她肩头,“踢弄”她的衣领,
“状元材唔好睇小哋人啵~我做老细嘅,梗係要识捞先盘数靓啦~”
(高材生不可以看不起人啊~我开公司的,当然要懂得追求经济效益啦~)
落到追债的黑S/H//E/H/U/I手里,被一鱼多吃是肯定的,易简只是希望自己这条鱼不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现在可以很惨,但她不想毁掉过去,失掉未来,
胃袋痉挛疼痛,
她弯下腰,缩起肩膀,体内的灵魂因这一动碎裂开去,发出冰凉的轻响。
靓坤把手搭在易简背上,埋身凑近她,‘关怀’道:
“你冇事嘛?”
(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吗?
易简在疼痛中冷笑,抽着气说胃痛,想问靓坤能不能让她离开:
“坤哥,我想——”
“哦!!!”
靓坤不理易简要说什么,自顾自做恍然大悟状,拍着大腿道:
“你個胃係唔係扯住痛呀!?”
(你是不是胃痛!?)
易简狠狠点头,刚要开口,就被靓坤推来桌边一整盒排队的海胆:
“一早话你肚饿就搵嘢啃嘎啦,死顶做乜鬼吓!”
(我早说了让你饿就吃东西嘛!顶着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又拉过排队的寿司、转圈的北极贝,以及一大碗岩浆似的地狱拉面,
把筷子塞进易简手里,殷切地敦促:
“嗱嗱声啃啦!你嗌得我坤哥,我实监生睇住你啃清呢兜饭先收科?!”
(快吃啊!你叫我一声坤哥,我就要看着你把这些都吃完才放心嘛!)
“……”
易简不知道几时先可以收科,她只是明白了,暴力不只是动刀动枪一种,
她自己正经历的这种暴力一样很折磨人。
中环灯火次第,霓虹织成天罗地网,
易简好想回家,于是,将胃当做垃圾桶。